乔家的柴房,比我先前设想的更像一口密不透风的棺材。四壁是粗杉木横叠而成,缝隙里漏进外头零星的火把光,细碎得像有人拿针在浓黑的夜上扎了几个窟窿,刚亮就被黑暗吞回,连残影都留不下。屋顶低得压眉,稍一抬头,便能撞见梁上悬着的蜘蛛网 —— 网丝黏着薄霜,在穿堂风里轻轻晃,活像给死人覆面用的白纱,裹着股子阴寒的霉味,往鼻腔里钻。
我被扔进来时,是被倒拖着的。乔伯驹那记枪托狠狠砸在后颈,麻筋瞬间罢工,脑袋耷拉着,眼前的柴草、木柱、蛛网全在打转,连疼都变得模糊。门槛的积雪灌进衣领,化成冰水顺着脊梁往下爬,又很快被体温蒸成湿热的气,黏在皮肤上,像一条刚苏醒的蛇,又凉又痒,缠得人发慌。木门 “砰” 地阖上,闩子 “咔啦” 落锁,世界瞬间缩成这巴掌大的黑暗,连呼吸都变得滞重,每吸一口,都带着木头的潮味和稻草的霉味。
铁链锁的是我的右手腕,链长六尺,另一端绕在屋中那根顶梁木上。那木头粗得需两人合抱,外皮糙裂,裂口深得像老人皲裂的虎口,摸上去扎得手心发疼,连指纹都能嵌进木纹里。他们锁得仓促,没把我的脚拴住 —— 这倒给我留了条活路。师父当年说过:“留一只脚,是给燕子留的天窗;留一只手,是让燕子自己掀屋顶。” 此刻这话在脑子里响,像颗定海神针。
我先逼着自己冷静,用左脚沿铁链慢慢划拉,量出活动半径:六尺,刚好够我摸到三面墙,却够不着那扇紧锁的门。门是双扇对开的,底下留了半尺空隙,偶尔有火把的光影从缝里掠过,忽明忽暗,像外头有人在轻轻呼吸,又像死神在门外踱步,每晃一下,心就紧一分。我狠狠咬了咬舌尖,尖锐的痛感刺得我一哆嗦 —— 不是梦。满室的潮味、铁链的冷硬、后颈的钝痛,全是真的。我张口数了数牙齿:上下各十四颗,一颗没少,没被打落。这是我活下去的本钱,得护好。
黑暗里最奢侈的,是时间。我倚着墙坐下,把左手食指塞进木栅底部 —— 那里有道裂缝,是我先前踩点时偷偷用淘米水泡软的,后来又趁没人注意,用指甲反复抠过,此刻裂口已能插进一指。我把指甲深深插进去,来回抠挖,动作轻得像给木头挠痒,怕惊动外头的人。木屑无声落在掌心,带着陈年的潮味,像放久了的米糠,簌簌积了一小撮,磨得掌心发涩。
抠了不知多久,指尖的表皮先磨破,露出底下粉嫩的肉,再往下磨,便是血。血一沾木头,竟似给这老木喂了水,木纹软了些。我索性把血往裂缝两侧抹,继续抠,边抠边数指节:一节、两节、三节 —— 第三节宽约两指,刚好能卡进铁链的环扣。我把链环小心卡进去,左手抓铁链,右手抵木头,来回摩擦。“沙沙” 声被黑暗吞得一干二净,只剩心脏在耳膜里 “咚咚” 打鼓,震得脑仁发麻,连呼吸都不敢放重。
血越流越多,顺着木缝往下爬,像给这根老木画了圈殷红的年轮。我低下头,用舌尖接住一滴 —— 咸涩里裹着铁锈气,瞬间勾回小时候跟师父第一次开保险柜的记忆:当时锁片划破我的虎口,血滴在冰冷的铁皮上,也是这个味。师父当时笑着拍我肩:“血是最好的钥匙,能开世上所有的锁,只要你舍得。” 现在想来,这话里藏的不是狠,是活路。
更鼓敲过三声,外头传来巡逻换班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又慢慢远去。我立刻停手,把铁链环从木缝里抽出来,借着门底透进的微光看伤口:左食指外侧的皮翻卷着,像婴儿嘬奶的小嘴,血珠刚冒就被木屑吸干,在指尖结了圈黑红色的痂。我把受伤的指节放进嘴里含着,用唾沫消毒 —— 吐出来时,唾沫都成了粉色,混着血丝,咽下去时,连喉咙都发苦。
趁着疼痛带来的清醒,我开始第二步:扩裂缝。没有刀,没有凿子,只有指甲和牙齿。我俯下身,用门牙咬住木缝里的小刺,一点点啃咬,像老鼠磨牙似的。“咯吱咯吱” 声在寂静的柴房里被无限放大,震得自己脑仁发疼,木刺扎进牙龈,疼得眼前金星乱冒,却不敢停 —— 每多啃下一小块木头,我就离活路近一分。咬下的木屑全吐在掌心,攒够一小把,就用鞋底碾成粉,抹回裂缝里 —— 木粉吸了血会膨胀,能把裂缝撑得更开,省些力气。
咬累了,就换用铁链。把链环当锯子,横在裂缝上,来回拽动。“刺啦刺啦” 的声响里,铁与木互相啃噬,木屑像细雪粒,纷纷扬扬落在衣襟上,混着血,结成硬痂。铁链每拽一次,右手腕被勒的皮肤就磨破一分,血顺着铁链往下流,到链环卡扣处,渐渐凝成黑红色的疙瘩。我边拽边数:一、二、三…… 数到一百,就停下喘三口长气,把链环凑到嘴边,舔掉上面的血痂 —— 铁锈混着血腥,像嚼一枚生锈的铜钱,涩得舌头发麻,却让我更清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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