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爬上鬼手张的小船时,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的死狗没什么两样。
江风吹过来,我打了个哆嗦,浑身上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,把船板湿了一大片。十月的天,江水冷得刺骨头,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里泡了三天三夜。肩膀上的伤口被江水一泡,疼得钻心,左腿也火辣辣地疼,估摸着是跳窗时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。
小子,我还以为你淹死了。鬼手张靠在船头抽烟,烟锅里的火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,照得他那张老脸跟鬼似的。
他孙子小张正蹲在船尾撑篙,见我上来,赶紧递过来一块破毯子。我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头发,一屁股坐在船板上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扳指拿到了?鬼手张问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我没说话,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。三层油布拆开,里面躺着一枚翡翠扳指。在月光下,那绿光温润得像春水,跟之前在黄公馆里见到的那个假货一比,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鬼手张接过,掏出那枚放大镜——那玩意儿他从不离身,说是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西洋货。他对着扳指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,手指在扳指内圈摩挲着,老脸慢慢舒展开来。
真的,他最后说,水头足,颜色正,里头确实有机关。他抬头看我,眼珠子瞪得老大,可你怎么......
问我怎么拿到的?我咧嘴笑,扯得脸上的伤口生疼,因为从一开始,我就没打算偷书房里那个。
小张在旁边听得入神,篙都忘了撑:三哥,你意思是......
意思是,黄老板书房里那个,从一开始就是假的。我把毯子裹紧,江风还是往骨头缝里钻,黄金荣那个老狐狸,怎么可能把真东西摆在书房等人偷?他设那么大个局,造了九把锁的盒子,又安排阿香引我,又安排门神演戏,不就是为了让我以为书房里的是真的?
鬼手张点点头:明白人。可你怎么知道真的在哪儿?
我不知道,我实话实说,所以我才要让他以为我上当了。他以为我偷了假的,就会放松警惕。真的那个,迟早会露马脚。
这话我没说全。事实上,真的扳指,我早就到手了。
鬼手张眯着眼看我,那眼神跟刀子似的,像要把我肠子刨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。我没躲,就这么让他看。老江湖就是老江湖,一眼就能看穿人心思。过了半晌,他忽然笑了,露出一口黄牙:你小子,比我想的还精。说说,什么时候下的手?
我裹紧毯子,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黄浦江岸,记忆回到三天前。
那是我第一次混进黄公馆送菜的时候。
那天寿宴还没正式开始,黄公馆上下忙得人仰马翻。我推着菜车,低着头,像条泥鳅一样在人群里钻。厨房管事的王师傅让我去后院搬酒,说前厅的客人到了,要开席。
我了一声,钻进酒窖。酒窖在地下,阴冷潮湿,堆着上百坛陈年老酒。我搬了两坛,刚要上去,听见上头有人说话。
老板说了,书房里的那个是假的,真的在他卧室保险柜里。
那还费这么大劲干嘛?
你懂个屁!这叫引蛇出洞,把想偷的人都引到书房去,真的才安全。
说话的是两个保镖,正靠在酒窖门口抽烟。我心跳得厉害,可脸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,抱着酒坛子往上走。
经过书房的时候,我故意脚下一滑,一声摔倒,酒坛子滚出去老远。这一摔,摔得恰到好处,正好摔在书房门口。我赶紧爬起来去捡坛子,眼睛却像贼一样往书房里瞟。
书房门虚掩着,里面没人。紫檀木盒就摆在书桌上,绿得晃眼。
可我没看那盒子。我看的是书桌后面的墙。
那墙上挂着一幅画,唐伯虎的《仕女图》。画挂得有点歪。这歪得太不正常了——黄公馆里的一切,都讲究个规矩,画能挂歪?
我爬起来,抱着酒坛子走了。可那幅画,在我心里生了根。
当天夜里,我又去了黄公馆。这次不是翻墙,是走正门。我扮成倒夜香的,大摇大摆地进去。那些保镖捏着鼻子,恨不得离我八丈远,谁还检查我?
我径直走到书房窗外,燕子钩勾住窗棂,身子像片叶子一样飘进去。
书房里黑咕隆咚的,我点亮火折子,掀开那幅画。画后面,果然有个暗格。暗格不大,镶在墙里,外面用木板挡着。
木板上有锁,但不是九曲连环锁,就是个普通的梅花锁。这种锁,我用根铁丝就能捅开。
可我没捅。
因为鬼手张教过我一个绝活——地道拓印。
这手艺,是他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,专门用来开那些不能硬开的锁。我用随身带的薄纸——那种包茶叶用的棉纸,贴在锁孔上,然后用蜡烛在纸背面熏。熏黑了再揭下来,锁孔里的机关纹路,就清清楚楚印在纸上。
我把纸叠好,揣进怀里,又把一切恢复原状,原路返回。
第二天,我找到鬼手张,把那张纸给他看。老头对着日光瞅了半天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:你小子从哪儿弄来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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