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十六年的初夏,北平天桥的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,青石板路被烤得泛着油光,踩上去鞋底都发烫。最敞亮那块地界,终于卸下了 “顺来赌棚” 的破烂木匾 —— 那木匾裂着三道大缝,边角还沾着酒渍与赌徒的血污,早该换了。红绸被麻六猛地一扯,黑底金字的 “燕子茶馆” 骤然亮相,檐角鎏金的燕子衔书卷徽号,是当年政府嘉奖我从军阀手里夺回《清明上河图》残卷时给的徽章,放大百倍铸就后,日光底下亮得晃眼,连对面 “王记包子铺” 的蒸笼白汽,都被衬得没了光彩。
先前这地方,牌九碰撞声、赌徒的嘶吼声能吵得半条街睡不着觉,掌柜的是个独眼龙,总揣着把剔骨刀守在门口,谁欠账就往谁胳膊上划。如今倒好,茉莉茶香混着新漆的木头味飘满整条街,连墙角的野草都透着股新生的清爽。开张这天,麻六雇了三个鞭炮匠,从街头炸到街尾,硝烟裹着看热闹的人声涌过来,老周挎着三弦挤在人群前,琴杆上还系着我送他的红绸结;慧清师太披着灰布袈裟,手里念珠转得飞快,眼神却始终盯着茶馆后门,她怀里揣着护宝会的密信,藏在袈裟内袋的暗格里。
我穿一身浆洗得挺括的青布长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常年握锁撬具磨出的厚茧 —— 那茧子在虎口处形成一道弯月形的印子,是当年开皇宫宝库锁时留下的;小翠站在我身边,淡绿旗袍领口绣着细碎的白梅,鬓边别着朵刚摘的白茉莉,手里拎着把黄铜长嘴壶,给每位进门的客官斟上头道茶。她手腕一扬,茶水稳稳落入茶碗,溅起的水花刚好打湿碗沿的花纹,笑起来时嘴角梨涡浅浅,活脱脱年画里走出来的 “茶坊西施”,引得几个年轻茶客直愣愣地看。
没人知道,茶馆后门那间挂着 “库房重地” 木牌的暗室里,藏着怎样的乾坤。墙根立着三台西洋电台,天线顺着房梁缠上屋顶的烟囱,电线用黑布裹着,混在房梁的木缝里;八仙桌下垫着三层厚木板,掀开最底下一层,便是用油纸包好的枪械 —— 有两把是德国造的盒子炮,还有五支步枪,枪管泛着冷光;墙角木箱里,一排雷管码得整整齐齐,引线红得刺眼,像极了当年我在古墓里见过的血珊瑚。这里是护宝会新的北平据点,也是我金盆洗手后,另一个没有硝烟,却更凶险的 “战场”—— 毕竟在明处当掌柜,比在暗处当贼,要难多了。
掌灯时分,燕子茶馆早已座无虚席。八仙桌、长条凳全坐满了人,连过道都站着踮脚的看客,有拉黄包车的、卖糖葫芦的,还有穿学生装的年轻人,茶香、汗味、瓜子壳的咸香混在一起,透着股活色生香的热闹。我撩起长衫下摆,在台上八仙桌后落座,手指叩了叩桌面 —— 那桌面是我特意选的老榆木,敲起来声音浑厚。惊堂木 “啪” 地一拍,脆响穿透喧闹,连门口打盹的黄狗都猛地抬起头,全场瞬间鸦雀无声。
“列位看官!” 我清了清嗓子,声音洪亮如钟,顺着茶馆的穹顶绕了一圈,“今日不表《三侠五义》,不唱《隋唐演义》,单说一段新词 ——《燕子护宝传》!”
话音刚落,后台麻六敲起铜锣,“哐哐” 两声,台下顿时炸了窝,叫好声、拍桌声险些掀翻屋顶的瓦片。我喝了口小翠递来的凉茶 —— 那茶是她用井水冰镇过的,还加了两片薄荷,凉丝丝地顺着喉咙往下滑。眼神扫过满场期待的面孔,慢悠悠开讲:“话说北平城里,有位义士,绰号‘燕子’,飞檐走壁,神出鬼没,专盗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,护的是咱中华的传世珍宝……”
故事里的 “燕子”,便是我自己。我把夜闯军阀张宗昌府邸,说成 “夜探虎穴,智斗恶犬”;把用蜡模调包文物,说成 “巧制替身,智取瑰宝”;把当年为了逃脱追杀,从飞驰的火车上跳下来的惊险,说成 “飞身祭火,虎口脱险,落地时还救了个卖花姑娘”—— 那卖花姑娘,自然是小翠。字字带劲,句句藏锋,用的是说书人的春秋笔法,讲的却是护宝的真事,只是把 “偷” 换成了 “取”,把 “逃” 换成了 “退”。
茶客们听得入了迷,穿黄包车的老张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;卖糖葫芦的王大爷咬牙切齿,恨不能冲进故事里帮 “燕子” 一把;讲到 “燕子” 被困在密室,用发簪开机关时,全场屏息,连掉根针都能听见。说到痛快处,满场喝彩,铜钱、银角子像雨点似的飞上台,落在青砖地上叮当作响,有的还滚到我脚边,我弯腰去捡,看见小翠正倚着二楼栏杆卖茶,铜壶在她手里转得轻巧,茶水落入茶碗时,还特意朝我这边望了一眼,嘴角噙着笑,眉眼弯弯,像一弯悬在夜空的新月。
那一刻,晚风从窗棂吹进来,带着茉莉的清香,掠过我的脸颊。我忽然明白:原来把真事当故事讲,把自己的过往掰开揉碎,讲成别人眼里的英雄传奇,比当年偷偷摸摸盗宝,更让人痛快 —— 因为这一次,我不用躲在黑暗里,不用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“贼”,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台上,讲我护宝的故事,讲中国人该护着自己的宝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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