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湘勇……”他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冷的腰牌,思绪清明。
太平天国,气数将尽。内部的腐化、倾轧,以及最终那场骇人听闻的天京事变,他知之甚详。投身其中,无异于自寻死路,最多是延缓这艘巨轮沉没的时间,最终与之陪葬。而湘军,尽管有其局限,却是这个时代唯一一支在组织度、战斗力上展现出新生力量雏形的团体,更重要的是,它背后联结的是即将开启的“洋务运动”。那里有机器,有新的思想和技术,是他实现抱负唯一可能借用的“壳”。
“去湘军那边,岂不是投了仇家?”休息时,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年轻溃兵,终于忍不住,小声问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疑惑。他们大多与清军有血仇。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远身上。
陈远睁开微闭的双眼,目光扫过一张张迷茫而疲惫的脸。他知道,必须统一思想,否则这支队伍走不远。他不能只靠权威压服,需要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,一个能指向未来、超越眼前仇恨的图景。
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
“诸位兄弟,”他开口,没有直接回答“仇家”的问题,而是抛出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,“我们为何而战?”
众人一愣。为何而战?为了吃饱饭?为了活下去?或者,当初被裹挟时,也曾听过“有田同耕,有饭同食”的天国理想?
“是为了像现在这样,如丧家之犬,朝不保夕,随时可能曝尸荒野吗?”陈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,“是为了将来可能死在自己人的内斗倾轧之中,如同昨日我们亲眼所见的那般吗?”
天京事变的消息虽未完全传开,但高层争斗的蛛丝马迹和残酷,底层士兵亦有感受。不少人低下了头。
“都不是。”陈远自问自答,语气斩钉截铁,“我们当兵吃粮,最初或许只为活命。但既拿起这刀枪,胸中就该存着一口气!一口不让我们的父母妻儿再遭此乱世蹂躏的气!一口要让这天下,少些饿殍,多些太平的气!”
他顿了顿,观察着众人的反应。他看到李铁柱眼神灼灼,看到一些老兵若有所思。
“如今天下大势,清廷腐朽,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。天国……初时确有气象,但如今内部如何,诸位心中应有杆秤。”他点到为止,没有深说,但意思已然明了。
“我们要找的,不是一条眼看就要沉没的船,也不是一棵从根子里烂掉的大树。”他的声音逐渐拔高,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,“我们要找的,是一块能让我们站稳脚跟的基石,一个能让我们这把刀变得更锋利、更能杀出个太平盛世的磨刀石!”
他终于将目光投向那枚腰牌:“湘勇,乃至整个湘军体系,或许与我们有过节,或许有其私心。但眼下,它是这乱世中,最讲规矩、最重实效、最能成事的一股力量!我们要借它的壳,练我们的兵,学它的本事,积蓄我们的力量!”
陈远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,仿佛能穿透层峦叠嶂,看到遥远的未来:“记住,我们的路,不在天京,也不全在湘军。我们的路,在我们自己脚下,在我们自己手中!今日之屈身,是为了明日能真正挺直脊梁!欲成大事,需忍常人所不能忍,需借势而起!湘军,便是我们眼下必须借助,也必须超越的那股‘势’!”
这一番话,半古半白,既有大道理,又有实在的利益分析,更描绘了一个超越个人恩怨的、模糊却充满吸引力的未来。它巧妙地绕开了直接的“投敌”指责,将行为拔高到了“战略潜伏”和“长远布局”的层面。
李铁柱猛地一拍大腿,低吼道:“先生说的在理!俺是个粗人,但俺知道,跟着先生,能活命,更有奔头!总比回天京莫名其妙死在自己人手里强!”
那个提问的年轻溃兵眼神也亮了起来,喃喃道:“借它的壳,练我们的兵……我懂了,先生!”
思想的疙瘩,虽未完全解开,但最大的障碍已经被这番“宏大叙事”暂时抚平。队伍的核心凝聚力,从单纯的求生,开始向一个更崇高的、被精心引导的目标悄然转变。
五日后,队伍抵达了皖南边缘一处相对隐蔽的山谷。一条小溪穿谷而过,提供了稳定的水源。
陈远下令在此暂作休整。他深知,以目前这支队伍乞丐般的模样和来历,直接去投湘军,最大的可能是被当做奸细或流匪剿杀,或是被吞并拆散,失去自主权。他们需要整顿,需要像一个真正的、有价值的军事单位,才能赢得对方的重视和谈判的筹码。
“铁柱,”陈远将李铁柱唤到身边,他的身体在几日调养和草药作用下,稍有好转,但脸色依旧苍白,“从明日起,按我之法,操练人马。”
他口述,让李铁柱和执行他卫生条例的那个略识数字的老兵(名叫赵老根)记录,制定了一套极其简练却前所未有的操典:
6. 队列与纪律:每日必练立正、稍息、左右转、齐步走。强调绝对服从和整体划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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