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是之前建立的权威,或许是绝境中唯一的指望,混乱竟然真的被这声怒吼暂时镇住了。
“长矛手!把所有长矛、竹枪集中到前面,列成三排!”
“李铁柱!带你的人,把所有的锅、水瓢、刀鞘,但凡能反光的东西,都拿到后面土坡上,对着太阳,拼命晃!”
“王五!带你的人,钻进左边林子,用力敲树干,齐声呐喊,制造疑兵!”
“剩下的人,找石头、找木棍,守在长矛手后面!”
他的指令清晰、迅速、有条不紊,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遍。工程师的缜密思维和项目管理的调度能力,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他没有时间去解释战术意图,只能用最简洁的命令驱动所有人。
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。在这明确的指令下,溃兵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,下意识地开始执行。十几杆破烂的长矛、削尖的竹竿被勉强集中到前方,组成了单薄的枪阵。后方土坡上,乱七八糟的反光物在李铁柱等人的奋力挥舞下,晃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斑。左侧树林里,则传来了王五等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和砰砰的敲击声,一时间竟显得声势浩大,仿佛真有伏兵藏于其中。
那队清军斥候冲到百步之外,猛地勒住战马。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那支看似“严阵以待”的队伍——虽然破烂,却阵列分明;看着坡上那一片晃动的、疑似大量兵刃的反光;听着林中传来的、仿佛藏有伏兵的震天声响。
斥候头领的眉头紧紧皱起。昨日这支队伍还一触即溃,今日怎会如此不同?阵型虽简陋,却透着一股决绝。莫非真有埋伏?
就在他犹豫的片刻,陈远看准时机,用尽全身力气,模仿着记忆中将领的腔调,对着清军方向发出一声暴喝:
“前方贼子,已中我家大人埋伏!儿郎们,杀——!”
这一声吼,中气不足,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清军斥候头领不再犹豫,骂了一句晦气,猛地调转马头:“撤!有埋伏!”
烟尘再起,二十余骑来得快,去得更快,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。
整个河滩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直到确认清军真的退走了,劫后余生的狂喜才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。许多人瘫软在地,嚎啕大哭,更多的人则用无比狂热、无比信服的目光,死死盯住了土坡上那个虚弱却如定海神针般的身影。
李铁柱大步冲到陈远面前,噗通一声,单膝跪地,抱拳过顶,这个粗豪的汉子此刻虎目含泪,声音哽咽:
“陈先生!从今往后,李铁柱这条命,就是您的!刀山火海,绝不皱一下眉头!”
这一跪,一诺,重于千斤。它代表着这支队伍的领导权,已经彻底、无可争议地转移到了陈远手中。
是夜,篝火跳动。陈远强撑着病体,命令李铁柱带人仔细打扫昨日初次遭遇清军的战场。
“先生,找到了!”李铁柱回来时,将几块沾血的腰牌和一张浸水但墨迹尚存的简易舆图递给陈远,“从那些鞑子尸体上搜出来的。”
陈远仔细擦拭着其中一块腰牌。火光下,“湘勇”二字,清晰可见。他展开舆图,目光在“天京”与标注着“湘”字旗帜的区域间,反复移动。太平天国的结局,他心知肚明。天京,绝非久留之地。那枚“湘勇”腰牌,指向的是这个时代另一股正在崛起的、可能更具潜力的力量。
良久,他用一块炭笔,在舆图上轻轻画了一道弧线,远远地,绕开了天京的方向。
翌日,拂晓。
队伍默默整装完毕,经过连番磨砺,这支六十多人的队伍,眼神中少了几分麻木,多了几分坚毅和纪律性。
然而,当队伍开始行进时,李铁柱愣住了。他快步走到陈远身边,压低声音,愕然问道:“先生,我们……我们不进天京了?”在他看来,先生这样有大本事、大智慧的读书人,去了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太平天国都城,必定会受到重用。
陈远将舆图纳入怀中,望着西北方向层叠的山峦,沉默了片刻,平静地吐出一句话:
“天京的水太浑,我们蹚不起。”
他没有解释更多,迈开步伐,坚定地走向了与天京相反的方向。
李铁柱怔了怔,看着陈远决绝的背影,又回头望了望天京的方向,随即毫不犹豫地跟上。整个队伍没有任何骚动,沉默而坚定地随着那道年轻却已深具威望的背影,踏上了未知的旅途。
队伍在沉默中行进了三日。
方向是西北,背离那座在无数贫苦人眼中象征着“小天堂”的天京。起初,还有几个老广西兵私下嘟囔,不解为何要放弃投奔“天王”的康庄大道,反而钻这荒山野岭。但当他们看到陈远那沉默却坚定的背影,以及李铁柱那双扫过来、带着不容置疑警告意味的眼睛时,所有的嘀咕都咽回了肚子里。
权威,已在生死之间悄然建立。
陈远的状态依旧不好。脖子上的伤口在李铁柱找来的、不知名的草药敷压下,红肿稍退,但高烧转为持续的低热,消耗着他的体力。他大部分时间骑在队伍唯一那匹缴获来的、瘦骨嶙峋的驮马上,节省着每一分气力,脑中却在飞速运转,整合着两份记忆,分析着当下的局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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