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洋行失窃的消息,如同在陈远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抽了一鞭。雨声喧嚣,却压不住他心中那冰锥般的寒意与急速运转的思绪。
“失窃账册涵盖哪几年?信函草稿大致内容?现场有无其他痕迹?洋行掌柜和账房现在何处?”陈远一连串的问题砸向连夜赶来的亲信,声音冷静得可怕。
“回大人,账册主要是同治五、六年(1866-1867)的旧账,那时与南洋交易频繁但掩饰不足,多用‘南洋客’、‘杨记’等代称,且有几笔大额资金流向标注含糊。信函草稿是近半年的,用的是双层隐语,表面谈茶叶、香料,但内层代指矿砂和款项,其中提及‘小姐安’、‘李老掌总’等字样。现场干净,是行家所为。洋行掌柜是咱们的老人,已控制,账房…是半年前新聘的,底细已查过,但此次失窃后,人已失踪。”亲信额头见汗,语速极快。
陈远闭了闭眼。同治五、六年,正是他初步站稳脚跟,开始通过李铁柱秘密支持杨芷幽在南洋立足的时期。那些旧账是最大的隐患。“失踪的账房,家里查了吗?近期接触过什么人?”
“正在查,但家眷昨日已乘船回广东原籍,走得仓促。接触的人…洋行近日接待过几批谈生意的,其中有一批自称山西皮货商,但口音有些杂。”
山西皮货商?李鸿章是安徽人,但其幕僚爪牙遍布天下。这手法,不像李鸿章一贯的堂皇风格,倒有些阴损隐秘,难道是醇亲王?或者…是恭亲王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粘杆处遗风?
不能自乱阵脚。陈远迅速判断:账册和信函本身,不直接指向“太平余孽”或“东王之女”,更多是经济问题和隐秘关联。对手拿到的,是一把钥匙的毛坯,还需要时间去打磨、去配对应的锁芯——也就是其他证据链。
“立刻做五件事。”陈远睁开眼,眸中锐光毕现,“一,那名失踪账房,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,查明他背后是谁。二,洋行即刻对外宣称遭土匪抢劫,损失惨重,暂时歇业。所有知晓内情的伙计集中‘保护’起来。三,通过我们在上海道和租界的关系,放风出去,就说这家洋行其实欠了汇丰银行一大笔钱,经营不善,可能早就想卷款跑路,这次是自导自演。把事情搅浑。四,通知胡雪岩,立刻启动备用通讯渠道和资金线路,原有与南洋相关的几条明暗线,全部静默,改用全新预案。五,”他顿了顿,“给南洋李铁柱发最高级别预警:‘锁钥或失,速坚壁,备烈火。’”
“锁钥或失,速坚壁,备烈火。”这十个字意味着:关键线索可能已泄露,立即转入最高防御状态,并做好最坏的打算——必要时,销毁一切可能成为证据的实物,甚至准备武装对抗。
亲信凛然领命而去。
陈远知道,这只是止损,是被动防御。对手既然出了招,就不会轻易罢手。他必须同时发起反击,或者至少,转移敌人的注意力。
《中俄伊犁条约》的草案文本送达军机处,果然引发了激烈争论。焦点集中在通商口岸的权益和那笔“商务补偿”上。清流言官痛心疾首,认为这是“以利权换虚土”,有损国体。务实派则认为,能以较小代价收回伊犁,已属外交胜利,些许商业利益可暂时让步。
慈禧太后将难题抛给了议政王大臣会议。恭亲王主张“见好就收,速定西北,以全力应对东南海防”。醇亲王则提出“条约细节关乎国本,需仔细推敲,尤其驻防大员人选,需慎之又慎”,隐隐将话题引向了战后新疆的权力安排。
李鸿章则出人意料地保持了相对沉默,只强调“西北既定,东南倭患日深,海防投入万不可减”。他似乎暂时将矛头从陈远身上移开,转而争夺未来海军建设的资源。
陈远在会议上发言不多,只在谈及条约中关于“俄商不得干涉地方政务”、“清廷拥有完全驻军及司法权”等关键条款时,才力陈其重要性,支持尽快定约以稳定边疆。他知道,自己现在不宜在西北人事上表现出过多企图,但左宗棠的密信和眼前的形势都告诉他,新疆这个棋盘,他迟早要落子。
就在朝堂争论西北条约时,一份从福州船政局通过新近架设的津闽电报线发来的急电,被直接送到了陈远手中——这是他以“督办新军、协理海防”身份争取到的特权之一。
电报内容让陈远瞳孔骤缩:“日舰‘扶桑’、‘金刚’(均为新购自英之铁甲舰)近日频繁出现于琉球以东海域,似与我在台侦察舰偶有对峙。另,闽省截获可疑倭谍,其随身图册中,有我福州、马尾及基隆、澎湖炮台疑似方位草图。倭人似有异动。”
日本人果然不甘寂寞!西北刚稳,东南又现烽烟。陈远立即将电报内容抄送总理衙门及军机处,并附上自己的急奏:建议立即命令东南沿海水陆各军进入戒备状态,已建成的新式炮台全员戒备,新下水之“海凫”等舰加强巡逻;同时,通过驻英公使,向英国政府提出严正交涉,质问其向日本出售军舰是否意在破坏东亚和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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