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鸿章的耐心似乎耗尽了,或者说,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。他不再满足于暗中调查,开始将精心编织的“线索”和“疑点”,通过御史言官和他在都察院的党羽,以相对隐晦但指向明确的方式抛向朝堂。
首先是一封御史奏折,弹劾“有人”利用督办新军、制造局之便,与奸商勾结,账目不清,资金流向成谜,有损国帑。虽未点名,但“新军”、“制造局”的指向,朝野皆知。
紧接着,又有奏折重提“发逆降卒”安置问题,质疑其中有人“贼心不死,潜伏要津”,并暗示当年某些投诚部队的初始资财来历可疑,可能涉及“逆产”。
这些奏折如同毒蜂,虽未直接蜇人,但嗡嗡作响,不断散播着猜疑与不安的毒液。朝中气氛变得微妙起来,一些原本中立或倾向于陈远的官员,开始变得谨慎,避而远之。
更致命的一击来自宫中。慈禧太后在一次听戏后,似是无意地对身边侍候的恭亲王福晋(王妃)感叹:“这陈远,能干是能干,就是这手底下的人,还有这钱财来去,总让人有些不放心。听说他早年那些兵,不太安分?六爷也该多提点着他些。”
这话由王妃之口,很快便传到了恭亲王乃至醇亲王耳中。太后态度进一步的微妙变化,如同风向标,让所有人意识到,陈远的圣眷,出现了真正的、危险的裂痕。
陈远迅速做出了反应。他连续上了两道请罪折子,一道针对“账目不清”的指控,详细列举了制造局近年来的收支(当然经过处理),并请朝廷派员彻查;另一道则针对“降卒”问题,坦然承认“靖安哨”旧事,强调众人“洗心革面,为国效死多年”,功过朝廷自有明鉴,并主动请求解除自己新军督办的部分职务,“专司制造局,以避嫌疑”。
以退为进,自请审查,姿态摆得极低。这是他当前能采取的最佳策略,争取时间,也争取舆论上的些许主动。
然而,李鸿章等的就是他的反应。当陈远“自请审查”的消息传出后,他立刻指示手下一位御史,上了一道看似“秉公”的奏折:“陈远既自请清查,为昭公允,亦为澄清流言,臣恳请朝廷派员,不仅查制造局近年账目,亦应彻查其早年经办之‘靖安哨’粮饷来源及与各方资金往来,尤其关注其与南洋某些商号之关联,以正视听,安朝野之心。”
图穷匕见!这把火,终于烧向了陈远最致命、也最隐秘的南洋环节!虽然没有直接提及太平军或杨芷幽,但“南洋商号”、“早年资金”这些词,已足够让所有知情人心中一凛。
陈远在府中接到这份奏折的抄件时,正在与刚刚抵京、秘密来访的胡雪岩商议对策。胡雪岩看完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手中的茶盏几乎脱手。
“额驸……他们、他们这是要往死里查啊!南洋那边,可经不起查!”胡雪岩声音发颤。他与南洋的资金周转虽然隐秘,但绝非天衣无缝,一旦朝廷真下力气追查,难保不会露出马脚,更何况还有上海洋行失窃的旧账可能落在对方手里。
陈远缓缓放下抄件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眼底深处,仿佛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静静燃烧。他知道,最后的摊牌时刻,正在以不可阻挡的速度逼近。李鸿章已经亮出了毒牙,而太后态度的游移,意味着他最大的保护伞,已经出现了漏洞。
蜘蛛已经开始收网,而他这只被盯上的飞虫,是坐以待毙,还是……挣破这罗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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