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乐元年三月中旬,应天皇宫的乾清宫内,朱棣身着一袭月白常服,独自伫立在窗前。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,打湿了阶前的青石板,也打湿了庭院中刚抽芽的柳枝,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,透着一股江南独有的湿润与清冷。
他手中捏着一封薄薄的密报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,脑海中却在反复推演着蓝玉的下一步行动。自从傅友德那边传来消息,确认蓝玉在滇南按兵不动、暗中积蓄力量后,朱棣便明白,这个被天幕嘲讽为“二流将领”的永昌侯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冲锋陷阵的莽夫。
“保存实力,等待时机,积蓄力量,一击必杀。”朱棣低声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又带着几分凝重。这正是他为蓝玉设想的最佳策略,没想到蓝玉的想法竟与他出奇地一致。滇南战局僵持,明军粮草不济,蓝玉若此时贸然起兵,无异于以卵击石;唯有借着与梁王对峙的名义,牢牢掌控手中的兵权,暗中拉拢军中将领,囤积粮草军械,等待朱棣与其他勋贵斗得两败俱伤,或是北方边患告急、京城空虚之际,再高举反旗,方能事半功倍。
可朱棣心中清楚,蓝玉想要起兵,最大的难题并非实力,而是出师之名。
自古以来,师出有名方能聚拢人心。蓝玉身为洪武朝旧臣,如今被朱棣视为“余党”,想要号召天下兵马讨伐新帝,唯一能拿出手的,便是朱元璋那封密信上的“清君侧”。
朱棣缓缓走到御案前,拿起蒋瓛刚刚呈上的朱元璋密信手抄本。信纸是特制的桑皮纸,质地坚韧,上面的字迹笔力遒劲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正是朱元璋的亲笔。
他逐字逐句地重读着这封密信,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,划开了洪武朝与永乐朝交替的血腥过往: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
朕临御天下十余载,宵衣旰食,躬亲庶政,惟愿四海升平、万民安枕。皇长子朱标,仁厚孝悌,德被朝野,早立为太子,储君之位固若磐石。开国功臣郑国公、开国公等,披荆斩棘,辅佐朕定鼎天下,勋劳卓着,朕待之如手足,恩宠有加。
孰料逆贼朱棣,狼子野心,包藏祸心,久蓄篡逆之志。暗结党羽,私养甲士,趁朕年迈体衰,猝下毒手——弑杀前太子朱标于东宫,屠戮郑国公府、开国公府及吴王府满门,血流成河,惨不忍睹!更欲斩草除根,圈禁永昌侯府,妄图以铁血手段扫清障碍。
今逆贼竟悍然篡位,登基称帝,改元易号,紊乱朝纲,欺天罔地,罪不容诛!此等弑亲灭伦、屠戮功臣、谋权篡位之逆贼,天地共愤,人神共弃!
朕虽年迈,然忠奸分明,岂能坐视社稷倾覆、苍生涂炭?兹特诏命永昌侯蓝玉,持节钺,率王师,奉天讨逆,清君侧,诛奸佞!望蓝玉凛承先帝遗志,激扬忠义之气,统御三军,奋勇前驱,直捣燕京,擒斩朱棣逆党,复立纲常,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!
钦此!
洪武十五年,御笔亲书。”
朱棣读完,将手抄本扔在御案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。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,眼中满是不屑:“清君侧?诛奸佞?朱元璋到了现在,还沉浸在洪武朝的过去,真是又老又废。”
他太清楚这封密信的分量,也太清楚它的软肋。朱元璋在信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“宵衣旰食、恩宠功臣”的明君,把朱棣描绘成一个“弑亲灭伦、谋权篡位”的逆贼,可天下人心中自有一杆秤。
“且不说你当年如何屠戮功臣,就说元末那会儿,”朱棣走到舆图前,手指点在江南的位置,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,“陈友谅、张士诚在前面和元人打得头破血流,你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应天,一边接受元廷的敕封,一边坐山观虎斗,等到他们两败俱伤,你才出来捡现成的,抢夺天下。韩山童英雄一世,揭竿而起反抗元廷,却被你害得断子绝孙,连红巾军的基业都被你窃取。”
朱棣的声音越来越冷:“你还好意思说自己‘待功臣如手足’?洪武四大案,你杀了多少功臣?胡惟庸案牵连三万余人,蓝玉案(天幕揭示的未来)更是诛连一万五千余人,加起来近五万人死于非命!现在你让蓝玉打着‘清君侧’的旗号讨伐孤,可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,谁愿意让你这个屠夫再登上帝位?”
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蓝玉举兵后的场景:“到时候你若复位,再来一个‘洪武第五大案’‘洪武第六大案’,恐怕就不是天幕上说的死十五万人那么简单了。天下人好不容易从你的屠刀下喘了口气,怎么可能再把自己推入火坑?”
这正是朱棣最笃定的一点——朱元璋的密信,看似是蓝玉最大的依仗,实则是最大的软肋。只要朱棣将朱元璋当年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,再将蓝玉描绘成“助纣为虐”的逆臣,便能轻易瓦解蓝玉的民心与军心。
“不过,”朱棣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一丝疑虑,“不知道朱元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。被软禁了这么久,他是真的安于现状,还是在暗中策划着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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