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同伟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,他闭上眼睛,用力点了点头:“是。但我……我真的没想过要撞死陈海!我发誓!”
他急切地辩解,语速加快,“当时陈海掌握了山水集团一些关键的证据,正准备去燕京向侯亮平汇报。我……我慌了。山水集团牵扯太多,高小琴又……我只是一时糊涂,想让高小琴找人,想办法在路上拦住陈海,拖延一下时间,哪怕制造个小事故,把他的车弄坏,或者找个理由把他暂时扣住几个小时,好让我有时间去处理、去掩盖那些要命的证据!我反复叮嘱高小琴,绝对不能伤人!绝对不能!”
他的脸上露出极度懊悔和愤恨的表情:“可我怎么也没想到,高小琴这个蠢女人!她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,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赵瑞龙!是赵瑞龙!是他擅自做主,找了亡命之徒,下了死手!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,陈海已经躺在医院里,生死不明了……程书记,这件事,是我这辈子最后悔、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!是我害了陈海!”
说到这里,这个一向刚硬甚至冷酷的男人,眼圈竟然有些发红,声音也哽咽了。
程度默默听着,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,只是眼神深处的寒意似乎消散了一点点。
祁同伟平复了一下情绪,继续道:“还有丁义珍出逃……这件事,程书记,我知道您不信,但我还是要说,真的与我无关!或者说,与我直接指使他逃跑无关!”
他露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。
“当时在省委那个小会议室里,高老师、季检察长、陈海,还有我,我们四个人确实在讨论对丁义珍采取措施。我心里很乱,一方面是怕丁义珍落网后牵扯出山水集团和我,另一方面……我也确实痛恨他那种贪得无厌、无法无天的行径。鬼使神差地,我走到窗边,用另一部不常用的手机给丁义珍打了个电话。”
祁同伟的语速慢了下来,仿佛在回忆每一个细节,“但是……电话根本没打通!一直占线!我拨了两次,都是占线!我当时心里还纳闷,也有些不安,但更多的是一种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?我很快就挂断了,并且删除了通话记录。我可以用我的党性、用我的一切发誓,我没有打通那个电话,更没有在电话里向他通风报信!”
程度挑了挑眉,露出一丝明显不信的神色:“没打通?祁同伟,到了这个时候,你觉得这种说法有说服力吗?”
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狡辩!” 祁同伟急了,甚至举起右手三根手指,“但我说的句句是实话!丁义珍出逃后,省委虽然迫于压力让我们公安厅暂时把案子‘挂起来’,内部低调处理,但追逃程序是启动了的,相关的调查也并未完全停止。我……我心里有鬼,也怕真的查到我头上,所以私下里,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渠道和关系,暗中调查,到底是谁在丁义珍出逃前最关键的时刻,给他打了那通要命的电话!”
程度看着他急切而认真的样子,眼神微微闪动:“哦?那你查到了什么?”
“我查到,” 祁同伟压低了声音,身体前倾,神色异常严肃,“在我给丁义珍拨打那个未接通电话之前大约十分钟,有一通电话,是从——省委大院有一个没有实名的手机号码——打到了丁义珍那个秘密手机上的!通话时长两分多钟!”
“什么?!” 程度这次是真的感到意外了,眉头紧紧锁起,“省委大院?你是说……在你们开会决定对丁义珍采取措施的同时,或者稍早一点,省委大院里就有人抢先一步,向他通风报信了?”
“千真万确!” 祁同伟用力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冰冷的愤怒,“这个发现让我当时冷汗都下来了!我们最初的怀疑目标,自然是李达康书记,毕竟丁义珍是他的爱将。但很快就被排除了。第一,李达康书记的住所和主要办公地点在市委大院,他本人当晚并未在省委大院过夜或长时间停留。”
“第二,根据行程记录和目击者证实,当时他正在从市委赶往省委参加会议的路上,不具备使在省委大院打电话的条件和时间窗口。第三,他的秘书小金,当天晚上也没有在省委大院,而是在外面处理其他事务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继续说道:“排除了李达康书记,这个范围就非常恐怖了。能在那个时间点,在省委大院内,是谁打出这样一通电话的人……其身份、其动机、其背后的能量,都让我不寒而栗。这也是为什么,后来我对丁义珍案的私下调查,进行得非常艰难,也很快被迫中止,因为我能感觉到,有一双或者好几双眼睛在盯着我,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我深挖下去。这个秘密,我一直压在心底,没敢对任何人说,包括高老师。”
祁同伟说完,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靠回椅背,目光直直地看着程度:“程书记,我说这些,不是为自己开脱。丁义珍的出逃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间接责任,因为我起了那个念头,打了那个意图不纯的电话。陈海的事,更是我一生都无法洗刷的罪孽。但……我想让您知道,有些事,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汉东这潭水,比我们想象的,还要深,还要浑。我祁同伟不是什么好人,我犯过很多错,甚至可以说是罪孽深重。但有些底线……比如直接叛逃、危害国家安全这种……我还没跨过去。至少现在没有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声音变得有些嘶哑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:“程书记,今天您点醒了我。我知道我走在悬崖边上,再往前一步,可能就是万劫不复。这身警服……我不想脱,也脱不起。请您……再给我一次机会。陈家的案子,我向您保证,绝不再向任何人泄露半句,一切行动听指挥。需要我做什么,哪怕是去当诱饵,去最危险的地方,我绝无二话!只求……只求能戴罪立功,把藏在幕后的那些魑魅魍魉,一个个揪出来!”
程度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、近乎崩溃却又在绝望中试图抓住最后一丝赎罪机会的男人。
办公室内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祁同伟粗重的呼吸声。窗外的天色,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,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,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朦胧。
过了许久,程度才缓缓开口,声音依旧平静,却似乎少了之前那彻骨的寒意:“祁同伟,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机会……只有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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