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我行在原地缓缓踱了几步,坚硬的山石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他沉吟了许久,似乎在组织语言,又似乎在回忆什么,最终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沉重:
“冲虚道长此问……实不相瞒,即便是老夫,如今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,看到了远方那座令人心悸的黑木崖:“这些年来,东方不败那贱人深居简出,极少公开露面。教中大小事务,多半交由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副教主杨莲亭处理。即便是偶尔现身,也多是惊鸿一瞥,且他气息收敛到了极致,除非他主动全力出手,否则……以老夫的眼力,竟也难以准确查探其深浅。”
这个回答,让众人心头一沉。连任我行这等九品上的顶尖高手都“难以查探深浅”,东方不败的实力,恐怕真的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。
任我行继续道:“不过,根据老夫当年对他的了解,以及这些年来暗中收集的零星信息推断……他如今的实力,顶天了,也就是九品巅峰。或许,他已经触摸到了那‘九品之上’的门槛,但要说真正突破,老夫认为……可能性不大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为自己,也为众人打气:“退一万步讲,即便他真的侥幸突破,踏入了那传说中的‘九品之上’境界,以我们如今汇聚的力量——封清扬这老家伙的独孤九剑,冲虚你的太极真意,岳不群你的五岳朝宗剑,左冷禅的寒冰真气,还有朝廷两位将军的沙场手段,再加上老夫的吸星大法,还有这些八品高手从旁策应——联手围杀之下,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!鹿死谁手,犹未可知!”
这番话,半是分析,半是鼓劲,但也透露出一股不容乐观的严峻。
随即,任我行话锋一转,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,目光看向了岳不群:
“不过,有一点可以肯定。东方不败那贱人,早已修炼了《葵花宝典》!而且,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、说他为练功不惜‘自宫’的传闻……嘿嘿,岳掌门,这恐怕是出自你的手笔,或者……是你身后那位陆指挥使的杰作吧?”
任我行显然也听闻了那些刻意散布的、旨在羞辱东方不败、瓦解其神秘感的流言。
岳不群坦然点头:“任教主明察。此事确系朝廷主导,岳某不过稍加配合。散布此消息,一来可动摇东方不败在教内外的威信,二来也能为我们的行动制造更多的舆论掩护和民间支持。”他巧妙地将主导权归于朝廷,淡化了自己的角色。
“哼,好手段。”任我行哼了一声,不知是赞是贬。他接着说道:“这《葵花宝典》,当年还是老夫送给他的。他暗中修炼此功的消息,老夫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探出来。这宝典确实邪门,修炼者欲求速成,必须‘自宫’,断绝阴阳,方能避免真气冲突,走火入魔。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与鄙夷:“更邪门的是,老夫记得,在那宝典最后一页的夹层里,似乎还记载了一种……以燃烧寿元、透支生命本源为代价,在短时间内强行大幅度提升功力的秘法!其原理,与我神教传说中的禁忌之术‘解体大法’颇有几分相似,都是损己害人、饮鸩止渴的路子。老夫当时翻阅,觉得此等邪术有伤天和,且代价太大,非正道所为,颇为不齿,加之当时这宝典对我用处不大,便随手送给了东方不败那野心勃勃的家伙。没想到……”
任我行没有再说下去,但意思已经很明显。东方不败很可能不仅修炼了《葵花宝典》的主体功法,甚至可能掌握了那最后一页记载的、更极端的拼命秘法!这无疑让他的危险性再次飙升!
听到任我行提及“燃烧寿元、透支生命本源”的秘法,岳不群心中猛然一动!
他瞬间想起了自己的九弟子林平之,—那个资质平庸、性格偏激的林平之,在修炼了《辟邪剑谱》仅仅半年之后,竟然能以诡异的身法和剑速,击杀武功远高于他的青城派掌门余沧海、追魂剑邓八公等人!当时他便怀疑林平之用了某种极端手段,现在想来,恐怕就是类似任我行所说的这种“燃烧寿元”的邪门秘法!也只有如此,才能解释那不合常理的修为暴涨。
与此同时,岳不群几乎是下意识地,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左冷禅!
几天前,在华山玉女峰上,左冷禅被自己的五行剑阵逼入绝境时,最后施展出的那招引动天地寒气、头发瞬间变白的禁忌之招,其原理和外在表现,与任我行描述的“燃烧寿元”何其相似?!
难道左冷禅也掌握了类似的法门?还是他另辟蹊径,悟出了寒冰真气某种极端的运用方式?
左冷禅何等敏锐,立刻察觉到了岳不群那意味深长的审视目光。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怒,几乎是立刻出声反驳,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:
“岳不群!你看我作甚?!我那招乃是我闭关苦修,参悟《寒冰真气》至高奥义,结合自身剑道领悟,独创的绝招!虽然代价不小,但乃是以秘法激发自身潜力,引动天地寒气,与那《葵花宝典》记载的邪门燃烧寿元之法,根本是两回事!休要将我与那东方不败的不男不女之术相提并论!”
他这番急于撇清的辩解,反而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。封清扬、冲虚道长等人看向左冷禅的目光,也多了几分深意。显然,左冷禅那招的凶险与代价,大家都看在眼里。
岳不群收回目光,不再刺激左冷禅,只是淡淡地道:“左师兄不必激动,岳某只是听到任教主提及‘燃烧寿元’之法,有所联想罢了。既然左师兄说是独创,那便是独创。”
话虽如此,但左冷禅掌握着某种极端爆发手段这一点,已然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。这既是潜在的威胁,或许……也可能成为对付东方不败时,一张意料之外的“牌”?
任我行看着这一幕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,却没有再说什么。他转身,大手一挥:“走吧,上山!具体细节,上去再谈!站在这里喝风,成何体统!”
众人不再多言,压下心中的种种思量,跟着任我行,沿着那狭窄险峻的石缝,向着那神秘的孤峰之巅行去。关于东方不败实力的迷雾,关于各种禁忌秘法的猜测,如同这太行山中的浓雾,依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,为一个月后的黑木崖之行,平添了无数变数与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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