暂时,没有妖兽立刻扑向缩在树根下威胁尚存的李青玄。他成了这场血腥盛宴边缘的看客,或者说…是下一道被觊觎的甜点。
李青玄对身后的血腥争夺置若罔闻。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背后那如同凌迟般的缝合上。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。终于,当最后一针兽筋被拉紧、死死打结,勉强将翻卷的巨大伤口拢合在一起时,他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,全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,虚脱般地瘫软下去,靠在树干上剧烈喘息,眼前阵阵发黑。
血,暂时止住了大半。但代价是难以想象的剧痛和体力的彻底透支。他颤抖着拿起最后一点金疮药粉,胡乱洒在缝合的伤口和双臂骨折处,又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,用牙齿配合左手,艰难地将骨折的双臂固定在胸前,再用布条层层缠绕固定。
做完这一切,他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他靠在冰冷的树干上,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的灼痛。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正迅速蔓延,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欲熄。他艰难地转动脖颈,目光扫过空地中央。
巨蜥庞大的尸体已经被撕扯得四分五裂,几头最强壮的妖兽正在疯狂啃噬着血肉和内脏,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。更多的妖兽则在外围虎视眈眈,发出不甘的低吼,猩红的兽瞳时不时扫向树根下气息奄奄的李青玄。血腥盛宴尚未结束,但下一轮的目标,很可能就是他!
必须离开!立刻!马上!求生的意志再次压倒了身体的极限。李青玄的目光死死盯住巨树后方,那片更加幽深、藤蔓更加密集、光线更加昏暗的丛林深处。那里是唯一暂时没有被妖兽封锁的方向。
他深吸一口气,用还能活动的左手,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垂落的、手腕粗细的坚韧藤蔓。双腿蹬地,依靠腰背和手臂的力量,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残破的身躯从地上拖拽起来!每一次发力,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,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神经,眼前金星乱冒,但他死死咬住牙关,牙龈都渗出血来!
终于,他背靠着粗糙的树干,勉强站了起来。双腿如同灌了铅,剧烈颤抖,几乎无法支撑身体。他不敢停留,左手死死抓住藤蔓,如同拄着拐杖,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,一步一踉跄,朝着那片幽暗的丛林深处,亡命挪去!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腐殖质上,留下一个深深的血脚印!
血腥味如同无形的路标!
“嗷!”一头外围的、形似鬣狗、长着鳄鱼般吻部的丑陋妖兽,敏锐地捕捉到了李青玄移动的气息和新鲜的血腥味!它放弃了争夺残羹,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,四爪刨地,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,朝着李青玄踉跄的背影猛扑而来!腥臭的气息瞬间逼近!
李青玄甚至来不及回头!死亡的冰冷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!千钧一发之际,他猛地松开藤蔓,身体如同失去支撑般向前扑倒!同时,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,摸出仅剩的一块火石和一小片引火绒!
噗通!他重重扑倒在潮湿的腐殖质上!那头鬣狗妖兽的利爪擦着他的头皮掠过,带走了几缕沾染血污的银发!
就在鬣狗妖兽扑空落地、转身欲再次扑击的刹那——李青玄眼中寒光爆射!左手猛地将引火绒按在火石上,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擦!嗤啦!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!火星落在干燥的引火绒边缘,瞬间将其点燃,化作一小团橘黄色的火焰!
“去!”李青玄低吼一声,用尽最后的力量,将燃烧的引火绒团,狠狠砸向旁边一棵爬满了干燥枯藤的巨大古树根部!
呼——!干燥的枯藤如同最好的燃料,瞬间被点燃!橘黄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蟒,沿着枯藤疯狂向上蔓延!火舌舔舐着布满苔藓的潮湿树干,发出噼啪的爆响!浓烟滚滚而起!
火焰!在这片潮湿阴暗、从未经历过山火的原始丛林中,火焰带来的光亮、高温和浓烟,对绝大多数依靠本能生存的妖兽而言,是刻在血脉深处的、最原始也最强烈的恐惧!
“嗷呜——!”那头扑近的鬣狗妖兽首当其冲,被突然腾起的火焰和浓烟吓得魂飞魄散,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,夹着尾巴仓惶倒退!空地中央正在争食的妖兽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和浓烟惊动!火焰带来的威胁感瞬间压过了对血食的贪婪!低吼变成了惊恐的呜咽,猩红的兽瞳中充满了本能的畏惧!兽群开始骚动、后退,混乱地向丛林深处逃窜!
混乱!就是机会!李青玄根本不去看身后的效果,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火光烟雾的掩护,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,用左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,如同最狼狈的爬行动物,在厚厚的腐殖质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间,朝着丛林最幽暗的深处,亡命爬行!所过之处,留下一道蜿蜒的、被鲜血和泥浆浸透的痕迹。
火焰在身后噼啪作响,浓烟遮蔽了视线,也掩盖了他的气息。兽群的嘶吼和奔逃声在浓烟中变得混乱模糊。李青玄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,也不知道爬了多远。意识在剧痛、失血和极度疲惫的轮番冲击下,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,随时可能倾覆。眼前阵阵发黑,只有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灯塔,指引着他麻木地向前挪动。
终于,当他爬过一片异常浓密的、长满了锯齿状巨大叶片的蕨类植物丛后,前方出现了一处凹陷的地形。一块巨大的、布满裂缝的铅灰色岩石斜斜地倚靠在一棵更为粗壮的漆黑古树上,在岩石与古树之间,形成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蜷缩进去的、相对干燥的三角缝隙。缝隙上方垂落着厚厚的藤蔓和苔藓,如同天然的帷幕,将入口遮蔽了大半。缝隙内铺满了干燥的落叶,散发出一种略带霉味的、却相对安全的气息。
这里…似乎是附近唯一能暂时藏身的地方了。
李青玄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拖动着残破的身躯,艰难地钻进了这个狭窄、阴暗的岩石缝隙之中。身体蜷缩在干燥的落叶上,冰冷的岩石触感从后背传来。他再也支撑不住,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,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。
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,隐约听到外面远处,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渐渐微弱,浓烟似乎也在被山风吹散。而更远处,那此起彼伏、带着不甘和暴戾的兽吼,正再次由远及近地响起,如同死神的丧钟,回荡在这片被铅灰色笼罩的、吞噬一切的禁神山脉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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