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室不大,呈长方形,四壁是粗糙凿刻的岩石,地面平整,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和破烂的麻袋,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,但比外面洞穴的阴湿好了很多。最令人惊讶的是,石室中央竟然点着一盏小小的、灯油将尽的油灯!豆大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,散发出昏黄的光晕,虽然微弱,却带来了久违的、属于“人居”的光明和一丝虚假的暖意。油灯旁,还放着一个粗陶水罐和几个黑乎乎的杂粮饼子!
这里有人!?
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是敌是友?
就在这时,石室更深的阴影里,传来一个苍老、沙哑,却异常平静的声音:“来了?”
随着话音,一个佝偻、瘦小的身影,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,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。借着灯光,我看清那是一个穿着打满补丁、洗得发白的深色土布衣裳的老者,头发胡须皆白,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,像干枯的树皮,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、锐利,在昏黄的灯光下,闪烁着洞察世事的沧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。他打量了我们一眼,目光在昏迷的韩婶和哭泣的狗娃身上停留片刻,眉头微蹙。
“嗯。”头领对老者似乎颇为尊敬,微微颔首,“人带来了,情况不好,劳烦您老。”
老者没再多问,颤巍巍地走到韩婶身边,伸出枯瘦如柴、却异常稳定的手,搭在韩婶的腕脉上,闭目凝神片刻,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。
“寒气入髓,惊惧伤神,油尽灯枯之象。”老者缓缓开口,声音古井无波,“能不能熬过来,看她的造化了。”他转身,从角落里一个破旧的藤箱里取出几包用桑皮纸包好的草药,递给老葛,“先用这副吊住气,明天再看。孩子给我。”
老葛接过药,立刻去生火熬药。我犹豫了一下,看着老者平静无波的眼神,最终还是将怀里哭得几乎脱力的狗娃递了过去。老者接过孩子,动作轻柔熟稔,他用手指沾了点温水,抹在狗娃唇上,又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,嘴里哼唱着一种古老而沙哑的、听不清词句的调子。说也奇怪,狗娃在他怀里,哭声竟然渐渐低了下去,变成了细弱的抽噎,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我看着这诡异而安宁的一幕,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疑惑。这个老者是谁?这处隐秘的石室是什么地方?头领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?这一切,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、更加隐秘的暗流。
头领安排我将韩婶安置在干草铺上,老葛很快熬好了药,是一种气味更加辛辣刺鼻的黑色药汁。我们合力给韩婶灌了下去,她依旧昏迷,但吞咽的反射似乎强了一些。
做完这一切,头领才对老者低声道:“林老大吩咐,让他们在这里避几天,等风头过去。外面……情况如何?”
老者缓缓坐在一个树墩做的凳子上,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着跳跃的灯花,慢悠悠地说:“山雨欲来风满楼啊……永昌号的船,昨夜在码头被扣了,抄出不少东西。曹府那边,今天一早就闭门谢客,但后角门……进出的马车可没断过。”他顿了顿,看了一眼昏迷的韩婶和我们,“你们带来的‘东西’……是导火索。现在,两边都在找‘人’。活要见人,死……也得见尸。”
我听得心惊肉跳!永昌号被查!曹府闭门!我们果然成了关键!那冯经历呢?何先生呢?
头领脸色凝重:“冯大人那边……”
老者摆摆手,打断了他:“上面的事,少打听。做好自己的事。”他目光转向我,那眼神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恐惧和疑问,“小子,在这里,活下来是第一要紧的。别多想,别多问。该你知道的时候,自然会知道。”
他的话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我刚刚因找到暂时栖身之所而升起的一丝侥幸。我们依旧是被追逐的猎物,只是暂时躲进了一个更隐蔽的巢穴。而这个巢穴本身,似乎也隐藏着更深的秘密。
石室里陷入了沉默,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地下河隐约的轰鸣。我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,看着昏睡的韩婶和狗娃,看着跳动的灯花,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沉重。我们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漩涡,被暗流裹挟着,沉向未知的深渊。这石室是暂时的避风港,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?那个神秘的林老大,这个沉稳的老者,他们……究竟是谁?
长夜漫漫,洞中无日月。唯一的亮光,是那盏即将油尽灯枯的孤灯,而我们的命运,依旧在风雨中飘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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