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屋内,时间仿佛在冯经历撞入门扉、带来那盒染血参丸的瞬间骤然凝固,又被猛地按下了快进键。空气中弥漫的绝望、血腥、汗臭和那骤然爆发的浓郁参香混合成一种极其诡异、令人眩晕的气味,狠狠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。希望与更深的恐惧如同两股狂暴的乱流,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冲撞、撕扯。
“咽下去了!她咽下去了!”福婶带着哭腔的、颤抖的惊呼,像第一滴落入滚油的水,炸开了死寂。她布满老茧、沾着药渍的手死死捂住嘴,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奔涌而下,却不是悲伤,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、劫后余生的喜悦。她扑到炕沿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婶的脸,仿佛要将那微弱的气息用目光焊住。
阿芷被祖母的情绪感染,也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,小手紧紧抓着福婶的衣摆,瘦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。
钟伯枯瘦的手指依旧搭在韩婶的腕脉上,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爆射,紧紧盯着韩婶脸上那丝极其细微、却真实存在的潮红,感受着指下那缕虽然依旧游丝般、却不再继续衰减、反而隐隐多了一丝韧性的搏动。他腮帮子的肌肉因紧咬牙关而微微抽搐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药力……化开了!吊住了!真……吊住了!” 这话如同赦令,让屋内所有绷紧的神经猛地一松。
根生和水生几乎同时脱力般靠在了墙上,大口喘着粗气,握刀的手微微颤抖,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内衫。老奎快步走到冯经历身边,伸手想扶住摇摇欲坠的上司,触手却是一片湿冷和僵硬,冯经历官袍下摆沾染的大片已呈暗红色的血迹,在黎明清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。老奎的心猛地一沉,低声道:“大人,您……”
冯经历摆了摆手,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,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沿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。他脸上毫无血色,嘴唇干裂发紫,眼窝深陷,那双向来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,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。他带来的两名劲装汉子默不作声地守在门口,身上同样带着伤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屋外,如同两匹刚从狼群中厮杀出来的伤狼。
我抱着被惊醒、开始不安扭动的狗娃,僵在原地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看着韩婶脸上那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气,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我淹没的狂喜和酸楚猛地冲上头顶,视线瞬间模糊。活了!婶子有救了!可这救命的参丸……是冯经历用一身伤痕和血迹换来的!那浓重的血腥味,像冰冷的铁锈,萦绕在鼻尖,也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。林老大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?
狗娃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,停止了哭闹,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看着炕上的母亲,又看看瘫坐在地、狼狈不堪的冯经历,小嘴咂巴着,发出细微的“啊啊”声。
短暂的狂喜过后,是更深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。破屋内陷入了另一种诡异的寂静,只剩下众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。晨光透过破窗,越来越亮,驱散了部分黑暗,也照出了满屋的狼藉和每个人脸上的憔悴与血污。
福婶第一个从巨大的情绪波动中回过神来,她抹了把眼泪,踉跄着起身,重新拨旺灶火,将瓦罐里剩余的参汤加热。阿芷也懂事地帮忙,用破碗盛了热水,小心翼翼地端到冯经历和他带来的两名汉子面前。那两人警惕地看了一眼,没有接,只是对阿芷微微摇了摇头。阿芷怯生生地缩回手。
老奎蹲下身,检查着冯经历手臂上一道较深的划伤,伤口边缘翻卷,虽然简单包扎过,但仍有血丝渗出。“大人,伤得不轻,得重新处理一下。”老奎的声音低沉。
冯经历闭着眼,靠在墙上,任由老奎动作,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,算是应答。他显然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。
钟伯仔细为韩婶诊了脉,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,长长吁出一口气,对充满期待的福婶低声道:“脉象稳住了,像……像枯木逢春,有了一线生机。但根基太损,如同风中残烛,稍有不慎,依旧……唉,尽人事,听天命吧。这参丸药性霸道,吊命可以,恢复……还需静养和后续调理。”他的话给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浇了一盆冷水,但也指明了方向。能吊住命,已是万幸。
福婶连连点头,眼泪又涌了出来,但这次是带着希望的泪水:“能活下来就好!能活下来就好!谢谢冯大人!谢谢钟伯!”她对着冯经历和钟伯就要跪下磕头。
冯经历虚弱地抬了抬手,示意不必。他睁开眼,目光扫过炕上的韩婶,又落在我和狗娃身上,最后看向老奎,声音沙哑得厉害:“外面……情况有变。曹党余孽疯了,在全城乃至周边山林搜捕‘同伙’和‘证据’。这里……也不安全了。”
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。刚松一口气,危机再次逼近。
“那……那火光……”老奎立刻想到了昨夜诡异的撤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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