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。他明白了女子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要被抹去——不是为了自由,而是为了破开封印,重获力量,再次为祸人间!而他之前的恻隐之心,简直是愚蠢可笑!
他不敢再耽搁,捡起《镇志》,跌跌撞撞地跑回古堡圣女堂。此时已经是深夜,月光惨淡,透过穹顶的破洞洒下,给冰冷的石墙镀上一层惨白的光晕。
圣女堂里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,壁画上的“血”还在不停地流淌,女子的表情痛苦到了极点,身体在铁链中剧烈地扭曲、挣扎,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。
活手从工具箱最底层翻出那罐他昨天买来的黑色颜料——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黑色颜料了。在图书馆看到记载后,他立刻去镇上的老字号法器店,用身上所有的积蓄,买了一小块据说能镇压邪祟的“忘忧石”,又买了朱砂和糯米,连夜请店家将忘忧石磨成粉末,混合了糯米水和朱砂,制成了这罐专门用来加固封印、镇压恶灵的特殊黑色颜料。
他走到壁画前,赤练的左眼死死地盯着他,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但又不确定。
活手的手在剧烈地颤抖。他想起这半个月来的修复时光,想起她最初哀求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,想起她眼角那颗凄美的泪痣,想起她裙摆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。他不得不承认,在知道真相之前,他对这个被困在壁画里的美丽女子,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、复杂的情感。他甚至……有点喜欢她。喜欢她那双时而明亮如星、时而充满痛苦的眼睛,喜欢她裙摆上凤凰的骄傲。如果就这样抹去她,就像亲手杀死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,一个让他心动过的幻影。
“怎么了?快抹啊!”赤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,她似乎等不及了。
活手深吸一口气,猛地闭上眼。再睁开时,眼神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。他不能让三百年前的悲剧重演,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丧命。他是活手,是修复生命和希望的匠人,不是毁灭的帮凶。
他蘸起一大团黑色颜料,猛地朝壁画女子的脸抹去!
“不——!!!”
赤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,那声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,震得整个圣女堂都在嗡嗡作响。黑色颜料覆盖之处,壁画开始剧烈地扭曲、变形,像是水面被投入了石子,荡起层层涟漪。女子的身体在铁链中疯狂地挣扎、扭动,无数只苍白的、扭曲的手臂从墙壁深处伸出,抓向活手的脸、他的身体,想要阻止他的动作。
活手咬紧牙关,任凭那些冰冷的手臂抓挠着他的皮肤,留下一道道血痕,他也不管不顾,只是机械而坚定地涂抹着。金色的凤凰被黑色吞噬,棕色的长发被黑暗覆盖,明亮的左眼失去了光彩,眼角那颗凄美的泪痣也渐渐隐没……女子的身影一点点被黑色颜料覆盖,直到整幅巨大的壁画都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漆黑,再也看不见任何图案和色彩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。
那些从墙壁中伸出的黑色手臂失去了力量,如同断了线的木偶,渐渐化为黑烟,消散在空气中。浓重的血腥味也如同潮水般退去,墙壁上流淌的“血”凝固成了暗红色的污渍,再也没有流动的迹象。
圣女堂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剩下活手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。
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,浑身脱力,看着那片漆黑的墙壁,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,是为了那个被彻底抹去、永世不得超生的赤练?还是为了自己亲手扼杀的那一丝悸动和怜悯?又或者,是为了自己不得不做出的这个残酷选择?
就在这时,一个极其微弱、轻得像一缕青烟的声音,从那片漆黑的墙壁深处传来:
“活手……谢谢你……”
活手猛地抬起头,心脏骤停。墙壁依然是一片漆黑,什么都没有,只有冰冷的石质触感。
“你忘了我,却救了一城人。”
那声音带着一丝释然,一丝疲惫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如同风中残烛,最后闪烁了一下,便彻底消失了,再也没有响起。
活手在原地静坐了一夜。从月上中天到晨曦微露,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那片漆黑的墙壁,一动不动。天亮时,第一缕阳光透过穹顶的破洞照进圣女堂,落在那片漆黑的墙壁上,反射出冰冷的光泽。
他缓缓站起身,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,没有去拿委托人承诺的那笔丰厚报酬,径直离开了这座充满了诡异回忆的古堡。
他回了家。不久后,母亲的病在他的悉心照料下,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。又过了两年,他娶了邻村一个善良朴实的姑娘,生了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,过上了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。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古堡,没有提起过圣女堂,更没有提起过那幅漆黑的壁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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