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那本被虫蛀的税册:藏在粮食里的刀子
成都府库的角落,积灰的粮囤旁堆着几捆税册,最上面那本的书脊被虫蛀出个洞,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。沈砚州用竹签小心翼翼挑开虫洞,一行模糊的字迹露出来:“景耀三年,绵竹郡秋粮应征三千石,实缴一千七百石——注:虫灾核减五百石,余八百石,官吏折耗。”
“折耗?”苏临州凑过来,指尖划过纸页上“折耗”二字,墨迹被指甲刮下细碎的粉末,“去年查账时,这‘折耗’还是三百石,今年就涨到八百石了?”
两人顺着税册往前翻,越看心越沉:各郡“折耗”的数字像雨后的藤蔓,一年年往上爬。广汉郡的盐税册上,“官盐损耗”从每月二十斤涨到两百斤;巴郡的丝绸贡单里,“运输磨损”的比例三年翻了五倍。最刺眼的是南中各郡的记录,明明标注着“夷人免缴青稞”,却在备注栏里藏着一行小字:“代征‘安抚费’,每户五斗,抵青稞税。”
“哪是什么折耗。”沈砚州把税册往粮囤上一摔,木片溅起的灰迷了眼,“上个月去南中,见夷人背着孩子去山里挖野菜,家里的青稞全被‘安抚费’抵走了。他们说‘汉官的算盘比山鹰的爪子还尖’,可不是么——这账算得,连虫子都看不下去,把‘折耗’俩字给啃了!”
苏临州蹲下身,从粮囤底摸出一把发霉的糙米,米粒上还沾着虫屎:“你看这粮,明明是去年的陈粮,却记在‘新粮入库’的账上。税吏们把新粮倒卖了,用这些发霉的充数,还美其名曰‘节约用度’。底下百姓缴上来的是饱满的谷穗,到了府库,就变成了这玩意儿——你说,他们拿着干净的粮食换钱,夜里睡得着吗?”
远处传来税吏清点粮食的吆喝声,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,像在为这座即将倾颓的大厦,敲着倒计时的钟。
二、城墙上的裂缝:那些没人修的“小问题”
从成都往南走,过了新津渡,官道旁的城墙就开始露怯了。砖缝里的 mortar(灰浆)被雨水泡得发软,用手指一抠就簌簌往下掉,露出里面掺着的碎稻草——本该用糯米汁拌石灰的地方,不知被换成了什么廉价货色。
“这墙是建兴十二年修的,当时诸葛亮还亲自监工,灰浆里掺的糯米够蒸十锅粽子。”苏临州掏出卷尺量了量裂缝,指腹蹭过墙面上斑驳的白灰,“你看这新补的地方,连白灰都舍不得多抹,拿手一拍能掉下来三块砖。守城的兵说,上个月刮大风,墙头上的了望塔都晃得像秋千,长官却骂他们‘大惊小怪’。”
走到邛崃关时,正撞见几个士兵抬着木柱往城楼上顶。原来城楼的横梁断了根,他们不敢报上去,只能找根旧木柱临时顶着。“报上去也没用。”一个老兵擦着汗说,“上个月报了修缮申请,上面批了‘等军费’,可军费全拿去买战马了——那些马据说能日行千里,可城墙塌了,马跑得再快,守得住关吗?”
沈砚州摸了摸城楼柱子上的蛀洞,木屑簌簌落在手心里:“这柱子都被虫蛀空了,离塌不远了。”
“塌了才好。”旁边的年轻士兵撇撇嘴,“反正我们的盔甲都锈穿了,弓箭的弦断了三根,换一根要等半个月——真打起来,凭这城墙和我们手里的破家伙,还不如扔石头来得实在。”
他们往关隘深处走,越往里越心惊。储藏兵器的仓库里,弩机的铜零件被人拆下来卖了,剩下的木架上贴着张纸条:“暂借,战后归还。”落款是个模糊的军官印章;粮仓的地板烂了个洞,洒在地上的粮食发了芽,老鼠窜过去时,带起一片细碎的“沙沙”声。
“你说这关隘,到底是防敌人的,还是防自己人的?”苏临州的声音有些发颤,他想起去年南中夷人来犯,不是从城门攻进来的,而是顺着城墙的裂缝爬进来的——那些裂缝,明明半年前就有人报上去,却被“小事,缓办”四个字压了下来。
三、人心上的补丁:比城墙裂缝更难补的,是那句“跟我上”
在涪陵郡的军营里,沈砚州见到了最扎心的一幕:几个士兵围着一口破锅煮野菜,锅里飘着几片菜叶,连点油星都没有。见有人来,他们赶紧把锅往柴火堆后藏,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。
“不是说发了军饷吗?”沈砚州拦住一个想跑的小兵,对方怀里掉出个布包,滚出来的是半块干硬的麦饼。
小兵红了脸,把麦饼往怀里塞:“饷银?上个月的还没见着呢!队正说‘上面没拨下来’,可我昨天看见他儿子穿着新绸缎,在镇上赌钱——”话没说完就被捂住嘴,旁边的老兵赶紧打圆场:“没事没事,我们自己挖野菜也能过,不麻烦官爷操心。”
可转身往帐篷里走时,沈砚州听见老兵低声骂:“傻小子,说了别乱说话!上次那个抱怨饷银发晚的,被拉去‘训诫’,回来就瘸了腿。”
帐篷里的床榻铺着发霉的草席,墙角堆着几双草鞋,鞋底磨穿了洞,用麻绳胡乱捆了捆。“这鞋能走山路吗?”苏临州拿起一只,鞋帮都快和鞋底分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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