炎兴元年冬,绵竹失守的消息传到成都时,后主刘禅正在后宫与宦官黄皓掷骰子。象牙骰子弹落在玉案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黄皓眉开眼笑地将一堆彩绸推到刘禅面前:“陛下圣手,这局又是您赢了。”
刘禅捻起一枚骰子,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红点,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侍中张绍连滚带爬地闯进来,官帽歪斜着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陛下!绵竹……绵竹丢了!诸葛将军、黄将军、李将军……全殉国了!”
骰子从刘禅手中滑落,在地上转了几圈,最后朝上的一面是个“六”。他张了张嘴,像是没听懂张绍的话,半晌才喃喃道:“诸葛瞻……他不是带了三万人吗?怎么会……”
黄皓忙上前扶住他,对着张绍呵斥:“放肆!陛下在此,岂容你胡言乱语!绵竹关固若金汤,邓艾那点残兵,怎可能破城?”
张绍急得满脸通红,从袖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:“这是诸葛将军的绝笔!邓艾的大军……已经过了雒县,离成都只有五十里了!”
刘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。他踉跄着后退几步,撞在身后的屏风上。那屏风上绣着诸葛亮绘制的《出师表》,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,仿佛在无声地诘问。他忽然想起建兴年间,丞相每次北伐前,都会捧着这样的表章,跪在太极殿上,声音沉稳地说着“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”。那时他只觉得厌烦,如今才懂,那些字里藏着怎样沉重的分量。
朝堂之上,早已乱成了一锅粥。
光禄大夫谯周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站在殿中,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:“陛下,臣以为,当降!”
话音刚落,立刻有人反驳。尚书令樊建气得浑身发抖:“谯允南!你忘了先主创业何等艰难?忘了丞相六出祁山的心血?成都尚有兵甲数万,粮草可支半年,为何不战而降?”
“战?如何战?”谯周冷笑一声,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,“姜维在沓中被钟会牵制,回援不及;阎宇在永安,远水救不了近火;如今成都的守军,多是老弱残兵,连弓箭都拉不开,如何抵挡邓艾的虎狼之师?”
他扫过满朝文武,声音陡然拔高:“诸位可还记得延熙末年,南中夷人叛乱,朝廷征兵三丁抽一,多少百姓家破人亡?去年姜维北伐,为凑军粮,又在蜀郡加征三成赋税,多少农户卖儿鬻女?如今百姓早已怨声载道,若再强行开战,成都城内怕是先乱了!”
这话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不少人的主战之心。殿内鸦雀无声,只有谯周的拐杖声,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。
刘禅缩在龙椅上,眼神茫然。他不是没想过抵抗,可谯周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——他怕。怕城破之后,落得像刘琮那样的下场;更怕那些早已对他不满的世家大族,会借着战乱废黜他这个皇帝。
蜀汉的朝堂,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。
自刘备入蜀以来,蜀地的权力格局便分成了三派:一是刘备带来的“荆州派”,如诸葛亮、关羽、张飞;二是刘璋旧部的“东州派”,如李严、吴懿;三是土生土长的“益州派”,如谯周、杜琼。诸葛亮在世时,靠着“依法治国”的铁腕,勉强压制住各派矛盾,可当他去世后,荆州派人才凋零,东州派与益州派便开始明争暗斗。
蒋琬、费祎执政时,还能维持表面的平衡。到了姜维掌权,情况彻底失控——姜维是凉州人,既不属于荆州派,也不被东州派和益州派接纳,他只能靠不断北伐来巩固兵权,可这恰恰触碰了益州派的利益。益州派的世家大族,世代在蜀地经营,只想安稳地保住田产家业,对“兴复汉室”毫无兴趣,姜维的北伐,只会让他们的赋税加重、子弟战死,久而久之,他们对蜀汉朝廷的不满,早已积累到了顶点。
“陛下,”中常侍黄皓忽然开口,声音尖细,“谯大夫所言极是。邓艾将军说了,只要陛下投降,仍能封王封侯,保全家眷。”
“黄皓!”樊建怒视着他,“你竟敢勾结魏贼?”
黄皓却毫不畏惧:“樊令君息怒。臣只是为陛下着想。想那东吴,孙权父子经营三世,尚且向魏称臣,我蜀汉偏居一隅,又何苦硬撑?”
他这话,其实说出了不少人的心思。这些年,蜀汉为了维持“正统”名分,处处以大汉自居,连历法、服制都沿用汉代旧制,可实际上,国力早已远远不如曹魏。益州派的大族们私下里早就议论:“魏有九州,蜀只一州,以一敌九,岂能长久?”他们甚至偷偷与洛阳的曹魏朝廷联系,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,便要抛弃蜀汉这个“累赘”。
刘禅看着争吵不休的群臣,忽然觉得很累。他想起小时候,父亲刘备总对他说:“做皇帝,要能忍辱负重。”可他没学会忍辱,更没学会负重。他只想在后宫里听听曲、掷掷骰子,那些朝堂争斗、军国大事,从来都让他头疼。
“都别吵了。”他有气无力地开口,“谯大夫,你……你去写降表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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