绵竹关的风,带着秦岭的寒意,卷着蜀地的湿腥,昼夜不停地拍打在夯土城墙上。诸葛瞻站在箭楼里,望着关外连绵起伏的丘陵,指节在冰冷的垛口上掐出深深的红痕。他身上的铠甲还是昨日刚从成都运来的,明光铠的鳞片在残阳下泛着冷光,却暖不了他心头的寒意。
身后传来甲胄摩擦的脆响,是副将黄崇。这位黄权的儿子,脸上总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,此刻手里捧着的竹简上,墨迹还新鲜得像是刚凝住的血。“将军,江油那边……败了。”黄崇的声音压得很低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马邈开城降了邓艾,现在邓艾的先锋已经过了涪城,离这儿不到五十里。”
诸葛瞻的手指猛地一颤,差点攥不住腰间的佩剑。江油失守的消息,他不是没想过,可当它真的砸到眼前时,还是像被重锤击中了胸口。马邈降了?那个在朝堂上拍着胸脯保证“愿以死报国”的江油守将,竟然连一场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降了?
“父亲……”他下意识地低唤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怯懦。如果是父亲在这儿,会怎么做?会像他这样,站在箭楼里望着关外发呆吗?不会的。父亲会连夜点兵,会亲率精锐去劫营,会用那把羽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,就想出破敌的妙计。可他不是父亲,他只是诸葛瞻,一个在成都的温室里长大,靠着父亲的余荫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将军。
“将军,”黄崇往前一步,竹简上的字在暮色里看得更清了,“邓艾孤军深入,粮草不济,正是击溃他们的好时机。末将请命,率军主动出击,挫其锐气!”
诸葛瞻转头看他。黄崇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,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和决绝的光。他忽然想起父亲在《出师表》里写的“侍中、侍郎郭攸之、费祎、董允等,此皆良实,志虑忠纯”,黄崇的父亲黄权,当年也是这样的人吧?为了蜀汉,哪怕降了魏,也终身不发蜀中一矢。
“不可。”诸葛瞻摇了摇头,声音有些干涩,“邓艾虽孤军深入,却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,且急于求成,锋芒正盛。我们据关而守,等他们粮草耗尽,自会不战而退。”这话是他从兵书上看来的,可说出时,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。
黄崇急得涨红了脸:“将军!邓艾带着的是魏兵,是踏破了汉中、杀进了江油的虎狼!他们眼里只有功名,哪会因为缺粮就退?我们要是不主动打出去,等他们把营寨扎稳了,绵竹关就成了孤城!”
箭楼外传来一阵喧哗,是士兵们在搬运滚木礌石。诸葛瞻探头望去,那些士兵大多是成都附近征召的新兵,脸上还带着稚气,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颤。他忽然想起成都城里的日子,那些世家子弟在酒肆里高谈阔论,说什么“蜀道天险,魏军插翅难飞”,说什么“诸葛将军乃卧龙之子,定能退敌”。他们哪里见过真正的战场?哪里知道滚木礌石砸在人身上会变成什么样?
“再议吧。”诸葛瞻避开黄崇的目光,转身往楼下走。他怕再看一眼黄崇那双眼睛,怕自己会动摇。他是诸葛武侯的儿子,不能输,更不能像马邈那样投降。守住绵竹关,就能保住成都,保住陛下,保住父亲毕生守护的蜀汉。这个念头像一根绳子,紧紧勒着他的心脏。
回到中军大帐,案上摊着的地图已经被标注得密密麻麻。绵竹关地势险要,左依龙门山,右临沱江,确实是易守难攻之地。可邓艾的军队是从阴平小道翻山过来的,那些人连摩天岭都能爬过去,还有什么险地不敢闯?诸葛瞻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一条小河,那是绵水的支流,水流湍急,或许可以利用一下……
“将军,营外有个老兵求见,说是从江油逃过来的。”帐外传来卫兵的声音。诸葛瞻愣了一下,连忙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进来的老兵穿着破烂的铠甲,脸上全是血污和尘土,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着,显然是受了伤。他一见到诸葛瞻,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去,放声大哭:“将军!江油城破了!马邈那狗贼,不等魏军攻城就开了城门,我们这些想抵抗的,都被他绑了献给邓艾啊!”
诸葛瞻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。他扶起老兵:“你慢慢说,邓艾的军队有多少人?装备如何?”
“大约三万多人,”老兵抹了把脸,声音嘶哑,“都是步兵,盔甲不全,好多人还穿着单衣,看起来像是饿了很久。可他们凶得很,见人就杀,江油城里的百姓……唉,血流成河啊!”
三万多人?诸葛瞻心里微微一动。他手下有五万兵马,论兵力占优,论装备更是远胜。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心慌?
“他们的粮草真的不够?”黄崇也跟了进来,追问了一句。
“够个屁!”老兵啐了一口,“我亲眼看见他们抢老百姓的粮食,连地里没成熟的麦子都拔了。听说邓艾下了令,要是攻不下绵竹,他们就得饿死在山里!”
黄崇眼睛一亮:“将军!这是天赐良机!邓艾军粮短缺,军心必不稳,我们趁夜劫营,定能一举击溃他们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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