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景元五年的春日,洛阳的牡丹开得正盛。司马昭的府邸后园里,一场宴席正酣。刘禅穿着魏国的紫绶朝服,端着酒杯坐在下首,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。席上的魏臣们觥筹交错,时不时投来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,他却像没看见似的,只顾着夹盘子里的鹿肉。
“安乐公在蜀地时,可曾吃过这般滋味的鹿肉?”司马昭放下酒杯,金环腰带在烛火下泛着光。他这话问得轻,却像一根针,刺破了席间的喧闹。
刘禅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,含混着笑道:“没有没有,蜀地只有腊肉和腌菜,哪比得上洛阳的佳肴?”
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。侍立在旁的郤正脸色涨得通红,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,想提醒刘禅几句,却被司马昭的眼神逼了回去。这位蜀国旧臣自随刘禅入魏后,便日日想着如何劝主公“隐忍待时”,可眼前的人,仿佛真的忘了成都的宫阙,忘了绵竹的血。
宴席过半,司马昭让伶人奏起蜀地的乐曲。丝竹声起,带着巴山蜀水的清苦,席间几个从蜀地掳来的宫女突然哭出声来,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刘禅却依旧笑嘻嘻的,甚至跟着拍子晃起了头。
“安乐公不思蜀乎?”司马昭眯起眼,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着。
刘禅这才停了动作,茫然地眨眨眼:“此间乐,不思蜀。”
哄笑声更大了,连司马昭都忍不住笑了起来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只有郤正看着刘禅鬓角新添的白发,心里像被钝刀子割着——当年在成都,这位主公虽不算英主,却也记得百姓的税赋,记得姜维的兵报,怎么到了洛阳,就成了这副模样?
宴席散后,刘禅醉醺醺地被侍从扶回馆舍。郤正跟进来,屏退左右,急道:“陛下!您怎能说‘不思蜀’?若是司马昭再问,您该说‘先人坟墓远在蜀地,岂能不思’,或许还能让他放我们回去!”
刘禅打了个酒嗝,眯着眼看他:“回去?回哪里去?”
“回成都啊!”郤正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姜将军虽死,蜀地还有百姓在,只要您一声令下……”
“令下?”刘禅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酒气,也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悲凉,“郤爱卿,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成都城里的皇帝?蜀国亡了,成都的宫墙早就换了魏兵的旗帜,我这声‘令下’,谁会听?”他指着窗外,“你看这洛阳城,墙高池深,司马昭的眼线比苍蝇还多,我们就算插上翅膀,也飞不出这牢笼。”
郤正愣住了。他从未见过刘禅这般清醒的模样,仿佛方才宴席上的痴傻都是装的。
“你以为我真的忘了蜀地?”刘禅走到窗前,望着天边的残月,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昨夜还梦见锦官城的雨,青石板上的青苔滑得很,像极了绵竹战败那日的血……”他顿了顿,转身时眼里的醉意已消了大半,“可梦见又能如何?邓艾的兵冲进宫时,那些世家族长们比谁跑得都快,张裔捧着降书跪在城门下时,连眼皮都没眨一下。我这个皇帝,在他们眼里,不过是块能换富贵的垫脚石。”
郤正张了张嘴,想说“还有忠臣”,却想起诸葛瞻战死绵竹的消息传来时,成都的世家们正在忙着瓜分官仓的粮;想起姜维在沓中苦苦支撑时,朝堂上的大臣们还在争论“是否该削其兵权”。那些曾在《出师表》里被称颂的“贤臣”,到了危难之际,大多成了自保的“聪明人”。
“司马昭要的,不是一个思蜀的刘禅,是一个‘安乐’的刘禅。”刘禅拿起桌上的蜜饯,塞进嘴里,甜腻的味道压下了喉头的苦涩,“他杀了曹髦,心里头虚得很,巴不得天下人都看我这个‘降君’有多快活,好显得他‘怀柔’。我若是说‘思蜀’,明日馆舍的梁上,怕是就要多一具尸体了。”
郤正浑身一震,终于明白了。那些看似荒唐的笑,那些没心没肺的话,原是裹在“安乐”外衣下的保命符。这位在蜀地时总被骂“昏庸”的主公,到了洛阳,反倒学会了最残酷的生存法则——把骨头磨软,把锋芒藏起,像蝼蚁一样活着,总好过像曹髦那样,死得轰轰烈烈却毫无意义。
几日后,司马昭果然又设宴,席间再次问起“思蜀”之事。刘禅照着郤正教的话说了,甚至挤出几滴眼泪。司马昭却笑了:“这话倒像郤正的口气。”
刘禅立刻做出惊慌的样子,拍着额头道:“是是是,是郤正教我的!”
又是一阵哄笑。司马昭看着他,眼神里的探究渐渐变成了松弛——这只笼中的鸟,确实不会再飞了。
郤正站在殿外,听着里面的笑声,忽然觉得一阵寒意。他想起入魏前,曾在成都的宫墙上看到一只被箭射中的鹰,明明翅膀淌着血,却还在拼命往南飞,直到力气耗尽,摔进锦江里。那时他觉得这鹰傻,如今才懂,有些东西,哪怕只剩一口气,也该往故土的方向望一望。
可刘禅不望。他在洛阳的馆舍里种起了蜀地的竹子,养起了巴山的画眉,甚至让人学着做蜀地的腌菜。只是那腌菜少了蜀地的辣椒,味道总差着点,他却吃得津津有味,还笑着对侍从说:“这样也好,不辣嗓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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