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时行乐?蒋琬想起绵水沿岸那些被淹的农田,想起犍为郡发霉的粮仓,想起沓中士兵冻裂的手脚。那些百姓,怕是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,哪敢想什么“及时行乐”?
一阵马蹄声从街角传来,越来越近,最后停在了相府门口。是卫将军姜维的信使,风尘仆仆地从沓中赶来,怀里揣着一封火漆密封的奏疏。
蒋琬拆开奏疏,越看眉头皱得越紧。费祎凑过去看,只见上面写着:“请调成都卫戍营五千人赴沓中,再增粮五万斛,冬衣三千领,来年春,必大举伐魏,以成丞相遗志。”
“五千人?”费祎倒吸一口凉气,“成都的卫戍营总共才一万,调走一半,要是吴人或魏人来了,谁来守?”
“粮呢?”蒋琬的声音发涩,“户部刚说,今年秋粮歉收,能凑出三万斛就不错了。冬衣更是……上个月给永安的守军发冬衣,都只能掺着麻布做。”
信使是个年轻的校尉,脸上还带着风霜的痕迹,见两位大人沉吟,忍不住开口:“姜将军说,再不出兵,等司马昭站稳了脚跟,就更没机会了。营里的士兵都憋着一股劲,说要为丞相报仇。”
“报仇?”蒋琬苦笑一声,“连饭都吃不饱,衣都穿不暖,拿什么报仇?”他想起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,军粮告急,诸葛亮亲自去农户家里借粮,对着百姓深深一揖:“今日借君一斛,他日必十倍奉还。”那时的百姓,就算自己饿着,也愿意把存粮拿出来。可现在呢?不是百姓不忠义,是他们实在被榨干了。
费祎拍了拍校尉的肩膀:“你先回去歇着,奏疏的事,我们会跟陛下商议。”待校尉走后,他望着蒋琬:“怎么办?调兵调粮,成都空虚;不调,姜维那边怕是撑不住。”
蒋琬没有回答,只是走到廊边,望着远处的宫城。宫墙是赭红色的,在秋阳下泛着刺目的光。那里面,后主大概又在跟黄皓玩投壶,或是欣赏新到的蜀锦。而城外的农田里,农民们正弯腰在泥水里抢救着泡烂的稻穗,他们的脊背,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,却不知道这弓,还能撑多久。
一阵风吹过,卷起地上的落叶,打着旋儿飞向远方。蒋琬忽然觉得,这成都城,就像一座建在朽木上的朱门大宅,门面上雕梁画栋,内里的梁柱却早已被蛀空。而那些住在宅子里的人,有的在醉生梦死,有的在争权夺利,有的想力挽狂澜,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,正在一点点塌陷。
他转身回屋,准备去写一份奏疏,请求后主暂停修建昭烈园,将内府的钱帛拨给军队。他知道这份奏疏多半没用,甚至可能引来黄皓的报复,但他还是要写——就像诸葛亮明知北伐艰难,却还是一次次踏上征途,因为他们都记得,这朱门里的每一块砖瓦,都沾着无数人的血汗,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塌了。
只是,这裂痕已深,仅凭几道奏疏,几腔热血,真的能补得回来吗?蒋琬握着笔,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,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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