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卷着雪沫子,抽在沓中军营的帐篷上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像是谁在寒夜里哭。姜维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袍,指节冻得发紫,却还是固执地站在了望台上,望着远处祁山的方向。雪粒子打在他脸上,疼得像针扎,可他连眼都没眨一下。
“将军,雪下大了,回帐吧。”副将宁随捧着一件狐裘过来,袍角沾着冰碴,“刚查了营中存粮,还够撑十日。冬衣……能穿的不足三成,有十几个弟兄冻得发起了高烧。”
姜维没接狐裘,声音裹在风里,硬得像块冰:“羌人的粮草还没到?”
宁随的头垂得更低了:“去催了三回。烧当羌的头人说,今年草场歉收,牛羊都瘦得站不稳,实在拿不出多余的肉干。还说……还说去年我们欠的盐,该还了。”
“盐?”姜维猛地转过身,眼睛里像是燃着两簇火,“去年我让成都运了三百石盐给他们,怎么会欠?”
“是被……被中途截了。”宁随的声音细若蚊蚋,“押送的小吏说,是黄皓大人的人,说是宫里要用,就拉回成都了。”
姜维的手攥成了拳头,指骨“咔咔”作响。那件狐裘是后主赏赐的,据说是用西域进贡的白狐皮做的,价值千金。可他帐下的士兵,还穿着打了补丁的单衣,夜里只能抱着枪杆取暖。他想起上个月给成都送的奏疏,字字泣血,求朝廷拨些冬衣粮草,可回来的只有黄皓的口谕:“姜将军在外辛苦,陛下记挂着,只是内府也不宽裕,还望将军自行设法。”
自行设法?他能怎么设法?沓中地处偏远,土地贫瘠,百姓早就被征粮征怕了,见了士兵就躲。他只能去求羌人,用军中仅存的蜀锦和铁器换些牛羊肉,可现在连羌人都不愿再打交道了。
“将军,”宁随忽然指着远处,“好像有队伍过来了。”
雪幕中,隐约出现了一队人影,牵着几匹瘦马,慢慢朝军营靠近。等走近了,姜维才看清,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羌人老者,身上披着件破旧的羊毛毡,手里拄着根木杖,正是烧当羌的头人狼戈。
“狼戈首领,”姜维迎了上去,声音缓和了些,“大雪天的,您怎么来了?”
狼戈浑浊的眼睛扫过军营,落在几个缩在帐篷角落瑟瑟发抖的士兵身上,长长叹了口气:“我来送些东西。”他挥了挥手,身后的羌人卸下了几袋青稞,还有一卷卷粗糙的羊毛布,“不多,够你们撑几天。”
姜维愣住了:“您……”
“别以为我是帮你们蜀国。”狼戈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疲惫,“我是怕你们撑不住,司马昭的人打过来,我们羌人的草场也保不住。”他顿了顿,从怀里掏出一块盐巴,递到姜维面前,“这是去年你们欠的盐,我带来了。不是要你们还,是想让将军看看——这盐,够我部落里的孩子吃一个月了。”
那块盐巴黄中带黑,粗糙得像块石头,可在姜维眼里,却重得像座山。他想起诸葛亮平定南中时,亲自带着工匠教羌人打井制盐,还说:“夷汉一家,要让他们有盐吃,有衣穿。”那时的羌人,见了蜀军就像见了亲人,会捧着酥油茶送到军营里。可现在,一块盐巴,竟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。
“我知道,你们难。”狼戈看着姜维,“可我们更难。前年你们征了我们的战马,去年征了我们的牛羊,今年又要我们的青稞。再这么下去,不等魏军来,我们就先饿死冻死了。”他指了指身后的雪山,“山那边,司马昭的人说了,只要我们归顺魏国,每年给我们十车盐,不用再缴税。你说,换了你,你会怎么选?”
姜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些“汉贼不两立”的道理,可看着狼戈那双布满皱纹的脸,看着那些在寒风中发抖的士兵,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狼戈没再说话,只是对着姜维拱了拱手,带着族人转身走进了风雪里。他们的背影佝偻着,像一棵棵在寒风中挣扎的枯树。
“将军,”宁随轻声说,“把青稞和羊毛布分下去吧。”
姜维点了点头,转身往中军大帐走。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,很快积了薄薄一层,可他浑然不觉。帐内的火盆快灭了,只剩下几点火星,映着墙上挂着的《陇右地形图》。那是诸葛亮亲手绘制的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关隘要道,还有几处用朱砂圈出的地名,是当年蜀军曾经攻占过的地方。
“丞相,”姜维望着地图,声音哽咽,“末将无能。”
他想起建兴十二年,自己还是个年轻的参军,跟着诸葛亮在五丈原扎营。那时也下着雪,诸葛亮却亲自去各营巡查,给士兵掖好被角,还把自己的棉袍脱下来,给一个冻得发抖的小兵披上。夜里,他听见诸葛亮在帐内咳嗽,却还在灯下批阅文书,嘴里念叨着:“再坚持一下,等麦熟了就好了。”
可现在,麦子早就熟过了,却被征走了;盐早就有了,却被运走了;羌人的心,也曾向着大汉,却被一次次的索取凉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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