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城门楼子刚过了吊桥,李元霸就勒住了马。黄骠马(李世民暂借他的)刨着蹄子,鼻息喷在青石板上,凝出白团——入了秋的长安比山东还冷,风卷着槐花瓣往人领子里钻,香得发闷。他怀里的玄甲被汗浸得发潮,甲片上还沾着山东的沙,那是黑风寨火攻时蹭的焦痕,他一路没舍得擦。
四弟,先回府歇着?李世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带着些疲惫。山东平叛虽胜了,崔干的死却像根刺,扎在弟兄俩中间——谁都没说破那是还是别的,可李元霸夜里总听见尉迟恭磨刀,磨得响,像在割什么软东西。
李元霸没回头,眼睛直勾勾盯着朱雀大街尽头的东宫。宫墙下站着队玄甲兵,甲片上绣着东宫的蔷薇纹,领头的是李元吉的贴身校尉,正往这边张望,看见李元霸的金锤,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刀。
俺得去东宫。李元霸突然说,声音闷得像堵了沙。他得问问大哥,崔干到底是不是他派去的;得问问大哥,为啥要让亲兵射二哥的箭。哪怕大哥骂他一句,只要大哥说不是,他就信。
李世民皱了眉:别去。大哥刚接了陛下的旨,正忙着清点山东的粮草,没空......
他有空杀崔干,就有空见俺。李元霸拨转马头,金锤在鞍侧晃了晃,锤身映着宫墙的影子,黑沉沉的。李世民想拦,却被尉迟恭拽了拽袖角——尉迟恭嘴笨,只摇了摇头,眼里的光比刀还冷。
东宫的门没关严,留着道缝。李元霸往里闯时,门房竟没拦,只低着头喊四殿下,声音抖得像踩了猫尾巴。院里的石榴树落了一地红果,有几个被马蹄踩烂了,汁子溅在石狮子上,像刚擦的血。
李建成正在正厅喝茶,看见李元霸拎着锤进来,竟没抬头,只慢悠悠地拨着茶沫:回来了?山东的仗打得不错,陛下刚赏了两坛汾酒,陪大哥喝盅?
桌上摆着盘蜜糕,是李元霸小时候爱吃的那种,用枣泥混着麦粉做的。可他没动,把玄甲往地上一扔,甲片撞在青砖上响:大哥,崔干是你杀的?
李建成的茶勺顿了顿,终于抬眼,眼里却没火,只淡淡笑了笑:傻弟弟,崔干是监军,办事不力还通反贼,死了活该。你该问李世民——他为啥不护着朝廷的人,倒护着那些啃树皮的百姓?
百姓是好人!反贼才是坏人!李元霸攥着锤柄,指节发白,黑风寨的火是反贼放的,射箭的是崔干的亲兵!大哥你......
我啥?李建成突然把茶碗往桌上一墩,茶水溅了李元霸一身,我是你大哥!是东宫太子!我会害你二哥?他起身走到李元霸面前,伸手想摸他的头,却被李元霸往后一躲——那只手刚碰过茶碗,烫得很,李元霸却觉得比山东的冰还凉。
四弟,李建成的声音软了下来,从袖里摸出块玉佩,玉上刻着只老虎,是当年李渊给哥仨分的,你忘了小时候?你被元吉欺负哭了,是大哥把蜜糕塞你嘴里;你学骑马摔断了腿,是大哥背着你去找太医。李世民有啥?他就会带你打仗,让你拎着那对破锤拼命!
李元霸盯着玉佩上的虎纹,突然想起山东那个抱娃的妇人——她给娃擦嘴角的干粮渣时,手也是这么抖的。他喉结动了动:可二哥没害过人。
现在没害,不代表以后不害。李元吉不知从哪儿钻出来,手里把玩着柄短刀,刀鞘是鲨鱼皮的,四弟你傻啊!二哥在山东私分军粮,拉拢人心,就是想让那些百姓只认秦王不认太子!等他势力大了......
你闭嘴!李元霸突然吼了一声,金锤差点扫到李元吉的脸。李元吉吓得往后跳,躲在李建成身后喊:大哥你看他!被李世民灌了迷魂汤了!
李建成叹了口气,把玉佩塞李元霸手里:罢了。你刚回来累了,先回府。过几日陛下要在御花园设宴,论功行赏,你......别站错队。
李元霸捏着玉佩,玉是暖的,可心里却冷。他转身往外走时,听见李建成对李元吉低声说:窦建德的余党在洺州反了,陛下准了让元霸去平叛......你去办那件事。
洺州?李元霸的脚顿了顿。去年窦建德被李世民擒了,余党逃去了洺州,听说领头的叫刘黑闼,是个狠角色,比张金称还能打。大哥让他去平叛,是信他,还是......他不敢想,攥着玉佩的手紧了紧,玉棱硌得掌心生疼。
回秦王府的路上,李元霸绕去了铁工坊。老匠人(秦琼府里的,以前给李元霸修过锤)正蹲在炉边淬铁,火星溅在他花白的胡子上,竟没烧着。看见李元霸,老匠人举着铁锤喊:四殿下!您的金锤该修了!锤柄的檀木松了!
李元霸把锤递过去,看着老匠人往锤柄里楔铁销:老匠人,你说......人会变吗?
老匠人了一声:钢会变,人咋不会?俺年轻时铸的剑,硬得能劈石头,老了铸的犁,软得能弯成圈。可钢不管咋变,淬了火就还是钢;人要是忘了本,就成了废铁。他指了指炉里的钢水,您看这钢,红得像血,可冷了就硬了——人心也一样,热的时候软,冷透了......就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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