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踩进禁地的那一刻,脚底板就麻了。
不是因为冷,也不是因为地上那堆碎纸骨屑硌脚,而是我裤兜里的果核——碎了。
不是被我捏的,是它自己裂的。像颗熟透的鸡蛋,壳儿一碰就崩,露出里面那枚刻着灭道镜纹路的微型图腾。这玩意儿在我兜里躺了八年,比我的初恋情书还久,结果现在它自个儿炸了,跟放了个无声的屁。
我还没来得及骂一句“你他妈早干嘛去了”,眼前那颗悬浮的“星辰”——烛龙核心——突然一跳。
不是发光,不是升温,是跳。
像颗活的心脏,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然后,火来了。
不是从天上劈下来的那种雷火,也不是赵日天用灭世紫焰烧饭炸厨房的那种傻火,是从骨头里烧起来的火。它不烫皮,不燎毛,专挑你脑子里最不敢想的地方烧。烧记忆,烧执念,烧你五岁啃蛊虫时那一口没咽下去的胆汁味。
我听见柳蝉衣“咳”了一声。
回头一看,她嘴角已经渗出血丝,黑的,带着一股子腐莲香。她左手还掐着断魂蛊印,右手却在念《慈悲经》,声音稳得像是刚泡完脚准备睡觉。
“你闭嘴!”她突然瞪我,“再敢动一步,我就把你塞进毒蛊罐,泡成腊八蒜!”
我没动。
不是怕她真泡我,是发现她脚边那滩血,落地之后没散,反而凝成一朵巴掌大的毒莲,花瓣是墨绿色的,边缘还泛着金火纹。它滚了半圈,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祭坛裂缝。
我眼皮一跳。
这火,不止烧人,还炼毒。
顾长风站在我侧后方,手里甩出一串陨铁罡风,结成半圆屏障。风刃呼啸,可我分明看见,其中一道边缘浮现出淡淡的佛纹,跟执法堂那群铁面判官笔上的印记一模一样。他没察觉,还在稳桩,可动作慢了半拍,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放了段卡顿的录像。
我张嘴想喊,结果喉咙一甜,差点也吐出来。
不行,这火认人。
它专挑心里有鬼的烧。
我低头看掌心,那道血符还在,暗金色的纹路像活的,顺着血管往胳膊上爬。我试着用指尖去碰祭坛,想以“执火人”的身份压一压这股涅盘之力——结果火没压住,反倒“嗖”一下调转方向,直奔柳蝉衣而去。
她抬手就挡,毒火相撞,发出“嗤啦”一声,跟热油泼雪似的。
“你傻啊!”她咬牙,“这火不能压!它认主,但不听话!”
我懂了。
这不是阵法,是试炼。
试你敢不敢接,敢不敢扛,敢不敢让火烧穿自己,也不让它碰身边人一下。
我闭眼,深吸一口气,然后——
把手伸向自己眉心。
红痣那儿,蛊皇命穴的位置。
我戳了一下。
皮没破,可底下像是有只小虫在爬,痒中带麻,麻里藏疼。我再用力,指甲抠进肉里,血刚冒头,那涅盘火“呼”地一声,顺着指尖窜上来,像条金蛇,直扑命穴。
疼。
不是疼在皮肉,是疼在命根子上。
我眼前一黑,看见自己站在万毒窟废墟里,手里握着灭道镜,脚下躺着三具尸体——柳蝉衣的针袋散了一地,顾长风的陨铁链断成八截,噬灵蚓皇只剩半截身子,还在抽搐着叫我“小十七”。
幻象。
我知道是幻象。
可眼泪还是差点飙出来。
我没让它流。
我咬破舌尖,血腥味一冲,神识稳了半秒。就这半秒,我猛地把那股火从命穴逼出来,顺着经脉往下压,一路压到掌心。生死亡丹嗡嗡直震,像是在抗议,可我不给它机会,硬生生把涅盘火凝成一枚暗火符印,纹路是我小时候在泥地里画的蛇爬痕。
然后,我一掌拍在祭坛上。
“火不是拿来烧别人的。”
话音落,符印没入。
刹那间,火收了。
不是熄灭,是收束。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攥紧,拧成一道环形光幕,把我、柳蝉衣、顾长风全圈在里头。外头那堆碎纸骨屑还在飘,可火气没了,连空气都安静下来。
我腿一软,差点跪。
顾长风扶了我一把,手心全是汗。
柳蝉衣没说话,只是低头擦嘴角的血,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醒什么。可我看见她袖口一闪,一缕金火钻进了她藏丹药的小瓶。那瓶子我认得,刻着“涅盘未成,泪不可得”八个字。
她炼的那颗改命丹,开始变了。
就在这时,祭坛中央的烛九阴——那具只剩骨架的青铜蛇——突然动了。
蛇骨上的金色心脏裂纹更深,一滴血落下来,砸在地上,禁地晃了半下。
然后,骨头开始融化。
不是烧化,是蜕。像蝉蜕壳,蛇褪皮,一层层剥开,露出底下的人形虚影。它披着青铜长袍,背对着我,身高比我高那么一寸,站姿像极了我师父醉酒时甩剑的样子。
“你来了。”它说,声音正着来,不倒了。
我咧嘴:“你终于肯正经说话了?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靠倒着骂街过日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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