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柄上的血裂开那道缝,我手指刚碰上去,就觉着底下有股子震劲儿往上窜,像是谁在地底下拿锤子敲锣。我没缩手,反而把整只手掌按实了,指节一扣,把断剑往岩层里杵了半寸。
老九的彩虹雾线还缠在那斥候腰带上,震颤得跟抽筋似的。我眯眼一算,原来是老九在百丈外啃我埋的晶核——它啃得还挺香,粉紫色的晶核渣子顺着岩缝往下掉,灵压一抖一抖的,正好撞上了我早先埋在地底的气运反噬阵眼。
这阵子本是备着万一露馅儿好让执法堂自己炸窝的,得特定频率才能点着,我本来还愁怎么引,结果倒好,我家蠢虫一张嘴,阵法自个儿就醒了。
我咧了下嘴,心想,老九啃晶核还顺便把阵法点了,这功劳我记着,回头赏它半块馊豆腐乳。
念头刚落,脚下地皮猛地一哆嗦,裂纹像蜘蛛网似的从空营底下往外爬,幽蓝雾气“噗”地喷出来,眨眼就把那帮黑袍子全罩进去了。那雾是用三百七十二具死囚怨气炼的,沾上就耳鸣心悸,看谁都像仇人,尤其爱让人疑神疑鬼。
我蹲在远处山脊的石堆旁,袖子一抖,把断剑横在膝上。剑身那道血缝正一跳一跳地搏动,跟脉搏似的。我咬破舌尖,一口混着蛊虫残魂的血“啪”地吐在裂缝上。
老九蛇首一颤,彩虹雾顺着剑身“滋”地冒出来,细得像头发丝,顺着风就往迷雾里钻。
我冲那雾吹了声口哨:“去,装几个熟人,说点贴心话。”
雾气一扭,散进蓝雾里没了影。
下一秒,里头就开始出声了。
“左边那人袖口破了,布料不对。”
“青玉峰的灰袍,补丁都在左袖。”
“他刚才没念口令,是不是被换了?”
“动手!迟了咱们都得死!”
我听得直乐,这蛊音是我拿自己哭过的三回录音调的频——当然我没哭过,是拿鸡骨头熬汤时被烟呛出来的。但执法堂那帮人不知道啊,一听这声音,跟亲师兄在耳边叮嘱似的,信得不得了。
果不其然,一个弟子猛地抽剑,照着旁边人手腕就削。那人反应也快,“铛”地格开,判官笔一抖,反手就是一记封脉钉。
两人当场打成一团,旁边几个愣了半秒,也纷纷亮家伙,眼神乱瞟,谁都不敢信谁。
我盯着那个被砍了袖子的,他没急着还手,反而退后两步,鼻子抽了抽,像是在闻味儿。好家伙,执法堂连嗅功都练到这份上了?连布料气息都能辨?
我心里一紧,赶紧把断剑往怀里一收,指尖掐了个“断音诀”,不让蛊音再续。
可就这一瞬,迷雾开始淡了。
蓝气像退潮似的缩回地缝,阳光重新照进空营。一地狼藉,两个弟子一个捂着手臂,一个跪在地上喘,其他人兵器还举着,却没人敢动。
死寂。
连风都不刮了。
我屏住呼吸,看着那闻味儿的弟子缓缓抬头,目光扫过同门,嘴唇动了动,像是想说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
没人接话。
没人收剑。
我慢慢松了手,嘴角翘了半寸。
行了,种下根刺就行。以后他们再站一块儿,就得互相闻袖子,闻完还得对暗语,对完还得看眼色。一支队伍,最怕的不是敌人,是自己人开始防自己人。
我往后一仰,靠在石头上,顺手从怀里摸出个果核啃。这回是杏的,边角还沾着点酸渣。我嚼得咔咔响,腮帮子一鼓,瞳孔就竖了。
老九从剑柄里探出半截蛇头,彩虹雾缩回来一圈,像是吃饱了打嗝。
我冲它眨了眨眼:“你今儿立大功了,回头给你换个金草环,镶俩琉璃珠。”
它没理我,蛇首一缩,钻回裂缝。
我继续啃核,眼睛却没离开那群人。
他们终于动了。一个领头的抬手,低喝:“收队,原地待命,谁也不准离队三步以上。”
其他人默默收剑,但站位变了。原本是松散的搜山阵型,现在全挤在一块儿,背靠背,刀尖朝外,活像一群被狼盯过的羊。
我笑出声,心想这比让我当众跳大神还管用。
正乐着,忽然觉着手心一凉。
低头一看,断剑上的血缝,不知啥时候又裂宽了半分,血丝顺着剑身往下淌,滴在石头上,发出极轻的“嗒”声。
我皱眉,用袖子擦了擦,血却越渗越多。
不对劲。
这血不是从剑缝里出来的——是从我掌心冒的。可我没受伤,也没掐自己。
我翻过手,掌纹中间那道横线,正微微发烫,像是被烙铁烫过。
这是……气运反噬阵的反冲?
我猛地想起,那阵眼埋得深,连着地脉残线,而我刚才用蛊息强行助推,等于是把自己的命格当引信点了炮。现在阵法虽成,但后劲儿反噬上来了。
我冷笑一声,心想这破阵还挺记仇。
可笑完,我又不慌了。
反正我这命格本来就是假的——五岁那年被毒寡妇咬了,命书烧了半截,批命老头说我活不过七岁。结果呢?我不仅活到二十二,还把他的算盘珠子全泡进了蛊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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