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历史现场)
时光流转,至雍正朝中后期,张廷玉所承受的恩宠,已达到了人臣所能想象的极致。若将君恩比作流水,那张廷玉所处的,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。
他的官职头衔,累积到了一长串令人眩目的程度:保和殿大学士、吏部尚书、军机大臣、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……几乎是囊括了内阁、吏部、枢机、文翰等所有最重要部门的顶尖职位于一身。虽然清代不设宰相,但朝野上下,皆心照不宣地视他为真正的“首辅”,是汉官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。
赏赐更是如同四季更替,从未间断。除了例行的年节恩赏,雍正帝的赏赐往往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和关怀。有时是几匣子珍贵的御用湖笔、徽墨,有时是刚刚进贡的极品龙井,有时是命内务府特制的精美瓷器,上面甚至烧制着褒奖他勤勉的诗句。更有一次,雍正帝听闻张廷玉偶感风寒,竟特意派太监送来自己日常服用的名贵人参,并嘱咐:“此物予尔,非仅为治病,乃令尔知,朕视尔之健康,亦如国事般紧要。”
这种超越寻常君臣的关怀,让张廷玉感激涕零,同时也让他更加惶恐。他唯有以更加疯狂的勤勉来回报。他几乎是长在了军机处和南书房,处理的文书堆积如山,起草的谕旨数以千计。他的身体在长期的透支下,渐渐显露出疲态,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刻,鬓边也早早地染上了霜色。
雍正帝看在眼里,心中既是满意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。他深知,如此勤谨能干的臣子,可遇而不可求。
雍正八年(1730年)前后,皇帝的龙体开始频频出现状况。多年来的宵衣旰食,事必躬亲,严重损耗了他的健康。一场大病,几乎夺去他的生命。在病榻上,雍正帝对身后事的思虑变得愈发迫切和具体。
一日,病情稍缓,雍正帝将张廷玉单独召至御榻之前。殿内药香弥漫,皇帝的面容带着病后的憔悴,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和锐利。
“衡臣啊,”雍正帝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,“朕与尔,名为君臣,情同契友。这些年来,尔之辛劳,尔之忠诚,朕俱看在眼里,铭刻于心。”
张廷玉闻言,慌忙跪倒在榻前,声音哽咽:“皇上天恩,奴才万死难报!奴才唯知尽忠职守,实不敢当皇上如此谬赞。”
雍正帝摆了摆手,示意他起来,继续缓缓说道:“朕之身体,尔亦知晓。有些事,需早做安排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廷玉,“朕有一言,需尔知晓。他日,待尔百年之后,朕准你配享太庙。”
“配享太庙!”
这四个字,如同惊雷,在张廷玉耳边炸响!他浑身猛地一颤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
太庙,是供奉清朝历代皇帝和功勋卓着之臣的地方,是帝国至高无上的荣誉殿堂。在整个大清国,能够死后配享太庙,是所有臣子梦寐以求的终极哀荣。而有清一代,从未有汉臣获得过如此殊荣!这不仅仅是个人荣耀,更是对整个家族,甚至对所有汉官士大夫阶层的一种空前肯定!
巨大的冲击和荣耀感,让张廷玉瞬间老泪纵横。他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以头触地,泣不成声:“皇上……皇上……此乃人臣极致之荣,奴才……奴才何德何能,敢蒙皇上如此天高地厚之恩!奴才……唯愿来世再结犬马之劳,以报陛下于万一!”
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,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。这一刻,他觉得自己一生的辛劳、谨慎、乃至如履薄冰的恐惧,都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。
雍正帝看着他激动的模样,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欣慰的笑容。他知道,这个承诺,足以让张廷玉死心塌地,亦足以让天下臣工明白,实心任事者,朕绝不吝惜赏赐。
“此乃朕之心意,亦是尔应得之荣。”雍正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,“起来吧。望尔一如既往,辅佐朕,亦当为未来新君,竭尽肱股之力。”
“奴才……领旨!谢恩!”张廷玉哽咽着,几乎是挣扎着才从地上爬起来。
从养心殿出来,张廷玉步履有些虚浮,阳光照在他脸上,竟有些眩晕。他回到府中,将自己关在书房里,许久没有出来。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巨大的恩宠,更需要时间来思考这极致荣耀背后,所蕴含的更深层次的意义和……责任,乃至风险。
皇帝的身体已然不佳,这是在托付身后之事。这份遗诏般的承诺,是新君必须遵循的遗命吗?新君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前朝旧臣,尤其是带着如此显赫荣宠的旧臣?
狂喜过后,一种更深沉的、属于张廷玉式的谨慎,开始在他心底蔓延开来。
(钩子:雍正皇帝金口玉言,许下了“配享太庙”的诺言,将张廷玉推向了人臣荣宠的绝顶。然而,月盈则亏,高处不胜寒。就在张廷玉还沉浸在这无上恩荣带来的激动与隐忧中时,帝国的天空再次风云突变。雍正十三年,那个给予他一切信任与荣耀的皇帝,骤然驾崩。巨大的靠山顷刻崩塌,新君乾隆即位,一个全新的、未知的时代,轰然开启。张廷玉这份先帝遗诏保障的殊荣,在新朝还能作数吗?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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