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南山深处的“雷鸣”与“天工”固然是杨昭野心的核心,但支撑这一切运转的,却是那如同血液般流淌、源源不断从外界涌入的巨额财富。万国博览会的成功,如同一道强劲的东风,将“白雪盐”、“玉冰烧”以及后续少量流出的、品质远超波斯的透明玻璃器皿,吹向了更广阔的世界。而早已建立起合作关系的波斯皇商阿尔达希尔,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萨珊王朝贵族阶层,则成为了这些“东方神物”最狂热、也最慷慨的消费者。
经由萨比尔的商队和阿尔达希尔新开辟的官方贸易路线,满载着盐、酒和玻璃精品的驼队与车队,如同一条条金色的溪流,穿越河西走廊,涌入西域,再流向更遥远的波斯乃至地中海沿岸。与之反向流动的,则是数量惊人的黄金、白银、波斯金币(第纳尔)、珍稀香料、宝石、骏马,以及各种大隋罕见的物产。
最初的欣喜若狂过后,一个前所未有的“烦恼”摆在了杨昭及其核心团队面前——钱,太多了,多到超出了之前简单的山寨库房管理模式所能处理的极限。
“殿下,”林文渊指着账册上那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,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,“仅是上月,通过萨比尔和阿尔达希尔两条线流入的黄金,便超过五千两!白银、珠宝、货物折价更是不计其数。这还不算我们在三县以及长安周边通过其他隐秘渠道销售的利润。库房早已不堪重负,且如此巨额、来源集中的财富,极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。”
杨昭看着账册,沉默了片刻。他深知,财富既是力量的源泉,也可能成为催命的毒药。若不能妥善处理,这金色的洪流随时可能冲垮他辛苦建立的基业。
“文渊,你有何想法?”杨昭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最倚重的谋士。
林文渊显然早有思考,他深吸一口气,条理清晰地陈述了自己的构想:“殿下,以往我等如同坐拥金山的隐士,只管产出,销售渠道单一,管理粗放。然今时不同往日,财富如水,需有沟渠河道引导,方能灌溉四方,而非泛滥成灾。属下以为,当效仿陶朱公,化‘贼赃’为‘正财’,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‘商业脉络’。”
“具体而言?”杨昭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。
“其一,化整为零,隐匿源头。”林文渊拿起笔,在纸上画了几个互不相连的圆圈,“我们不能再依赖单一商号或渠道。应在长安、洛阳、乃至扬州、益州等繁华之地,以不同的人名、不同的背景,注册成立多家看似毫无关联的商号。例如,专营盐铁的‘晋阳隆盛号’,主营酒水的‘江南醉仙阁’,负责奇珍异宝(玻璃)的‘四海奇珍楼’,以及承接普通货物运输的‘三江货运行’等等。”
“这些商号,表面上各有东主,独立经营,甚至在某些领域存在竞争关系。但实际的控制权,”林文渊在那些圆圈之间画上细细的、不为人察觉的连线,“通过复杂的暗股、代持、以及交叉担保的方式,最终都汇聚于殿下您的手中。如此,即便有人调查某一家商号,也难以追溯到我们真正的根基,更无法窥探财富的全貌。”
杨昭点头,这类似于现代的离岸公司和交叉持股结构,能有效模糊所有权,规避风险。“此计甚妙。可交由可靠之人去办。那些落榜的寒门士子,或可从中选拔忠诚机敏者,许以厚利,出任这些商号的‘明面东主’。”
“殿下明鉴。”林文渊继续道,“其二,钱庄汇通,洗白资金。”他在纸的中心画了一个方框,代表钱庄,“巨额金银囤积,既笨重又危险。我们应成立自己的钱庄,或秘密控制几家已有的、信誉良好的小钱庄。将销售所得的金银,通过这些钱庄,汇兑成轻便的飞钱(汇票),或借贷给有实力的商人收取利息,甚至……可以悄悄吸纳民间存款。如此,黑钱变白钱,死钱变活钱,还能利用金融杠杆,撬动更多的资源。”
杨昭目光一凝。林文渊此举,已经触及了金融资本的领域。通过钱庄,不仅可以安全地转移和储存财富,更能暗中影响甚至操控一部分商业活动,其威力,某种程度上不亚于一支军队。“此事需极度谨慎,钱庄掌柜必须是我们绝对的核心,且要有严格的制衡机制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林文渊郑重记下,“其三,产业投资,循环造血。”他在代表各个商号和钱庄的图案外,又画出了许多分支,“财富不能只进不出,更需投资增值。我们可利用这些资金,投资于更多产业。例如,购买良田、庄园,这不仅是最稳定的财富象征,也能为我们提供可靠的粮食和物资来源;投资造船、矿业,为未来的发展打下基础;甚至,可以资助一些与我们没有直接关联,但前景看好的手工业或商业行会,既能获利,也能编织更广泛的人脉网络。”
他放下笔,总结道:“如此,生产、销售、金融、投资,环环相扣,形成一个闭合的、能自我循环、不断壮大的商业体系。表面上,这只是些分散的、普通的商业活动,但暗地里,所有的脉络最终都通向殿下。我们便不再是依靠打劫和单一产品暴富的‘山贼’,而是隐于市井、触角遍及诸多行业、财力深不可测的‘商业巨鳄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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