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广眉毛微挑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道:“刘卿家,太子在河东奉旨剿匪安民,何来失当之说?你且细细奏来。”
“臣遵旨!” 刘治深吸一口气,仿佛积蓄了无尽的愤慨,声音愈发激昂:
“陛下!太子殿下奉旨巡边,剿匪安民,本是正理。然,殿下至河东后,不行剿匪正事,却首重商贾,以‘平抑物价’为名,行‘与民争利’之实!悍然设立所谓‘稽查所’,不经有司,擅自调查地方良善商贾账目,查封仓廪,致使河东商贾人人自危,市面萧条,商业几近停滞!此为其一失当!”
他顿了顿,偷眼观察了一下杨广的神色,见陛下并无阻止之意,胆子更壮,声音再拔高一度:
“其二,太子殿下名为剿匪,然河东匪患非但未平,反而愈演愈烈!近日,太原郡巨贾王百万,连遭悍匪袭击,车队被劫,粮仓被焚,损失惨重!匪徒竟敢使用军中制式弓弩乃至疑似火器之物,凶残暴戾,无法无天!而太子殿下坐拥精兵,近在咫尺,却剿匪不力,坐视匪患坐大,臣不得不怀疑,殿下是否有‘纵匪行凶’,借匪之手,铲除异己之嫌?!”
“与民争利”、“纵匪行凶”、“铲除异己”!这几个罪名一个比一个重,如同重锤,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。守旧派官员中,不少人面露赞同或幸灾乐祸之色。
刘治越说越激动,仿佛化身成为了国为民的忠臣义士,痛心疾首道:
“陛下!商贾虽为末业,亦是国之血脉,维系民生!太子殿下如此作为,已致河东商贾恐慌,纷纷闭市歇业,长此以往,必将影响赋税,动摇国本!且殿下年轻气盛,行事操切,不循法度,若纵容此风,恐开恶劣之先例,令天下勤勉经商者寒心,令地方官吏无所适从!臣恳请陛下,明察秋毫,申饬太子,立即停止在河东之不当举措,召回稽查所,另派稳重大臣,妥善处理河东事宜,以安民心,以正国法!”
一番话,掷地有声,慷慨激昂,将太子杨昭描绘成了一个破坏经济秩序、纵容匪患、打击良善的昏聩暴戾之徒。
朝堂之上一片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御座之上的杨广,以及站在下方,始终面无表情的太子杨昭。
矛盾,终于从地方郡县,彻底升级到了中央朝堂!王百万的靠山,发出了凌厉的反击!
这已不仅仅是王百万一个人的生死存亡,更是新旧势力、不同治国理念的一次正面碰撞!刘治的弹劾,代表了以宇文家为首的传统门阀和守旧势力,对太子这种“不守规矩”的激进做法的反扑和阻击。
杨昭能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目光,有担忧,有审视,有恶意,也有期待。他知道,这是对他“养寇自重”策略的第一次严峻考验。如果在这里被压制住,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,他刚刚获得的权柄也可能被收回。
他没有立刻出声辩解,只是微微垂下眼睑,仿佛在沉思,又仿佛根本不屑于回应。
他在等,等他的父皇开口。他也想看看,杨广在面对这直指储君的弹劾时,会是如何态度。这关乎他后续所有计划的走向。
高潮的序幕,已然拉开。太极殿内,暗流汹涌,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。等待着那最终裁决的,或许不仅仅是太子杨昭与御史刘治,更是这大隋王朝未来命运的,一次重要转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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