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的手……”他脱口而出。
阿桑像是被烫到一般,猛地将手缩回袖子里,低下头,嗫嚅道:“没……没事。不碍事的。”
一阵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林清轩的鼻尖。
他想起那些昔日称兄道弟、如今避之不及的“朋友”;想起那些曾经仰仗林家鼻息、如今落井下石的“世交”;想起自己在这世态炎凉中,早已冰冷坚硬的心肠。
可偏偏是这个他几乎毫无印象、卑微如尘的小丫鬟,记得他,担心他,在这能把人冻僵的风雪里,用这双布满伤痕的手,跋涉百里,为他送来救命的物资。
锦上添花是世间常态,雪中送炭又能有几人?
林清轩啊林清轩,你还有什么不知足?也许这世上,也只有这个傻丫头,还把你当成个宝!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头的哽咽,转身对陈刚道:“去把我屋里的炭盆生旺,再煮一碗浓浓的姜汤来。”
然后,他走到阿桑面前,在她惊讶的目光中,弯下腰,亲手将那个沉重的包袱重新系好,提了起来。
“跟我来。”他对她说,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。
他带着她回到自己那间虽然简陋、却已是矿区最好的房间。炭盆重新燃起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他让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,自己则站在她面前。
阿桑显得局促不安,想起身,却被他按住了肩膀。
“别动。”他说。
他转身从自己仅剩的行囊里,找出一个小巧的玉盒。那是他身边仅存的、从家里带出来的伤药,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用。
他打开盒盖,一股清雅的药香弥漫开来。他用指尖挑起一点莹白的药膏,然后,在她震惊的目光中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执起她那双惨不忍睹的手。
“公子!不可!”阿桑猛地想要抽回手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奴婢的手脏……不能污了公子的药……”
“别动。”林清轩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。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,力道坚定却不会弄疼她。
她的手指冰冷刺骨,肿得像胡萝卜,皮肤皲裂,满是紫红色的冻疮和纵横交错的血口子,有些深的伤口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嫩肉。药膏触碰到伤口,带来一阵刺痛,阿桑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,手指微微蜷缩。
林清轩的动作立刻停住,抬头看她:“很疼?”
阿桑拼命摇头,咬住下唇,不敢再出声。
林清轩不再说话,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。他仔仔细细地、一点一点地将那珍贵的药膏涂抹在她手上的每一处伤口上,连指缝都不曾遗漏。他的神情专注而凝重,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阿桑低着头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、清俊的侧脸,看着他专注为自己上药的模样,眼泪终于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,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温热一片。
她记得很多年前,那个紫藤花开的午后,少年公子坐在亭中读书,阳光透过花架落在他身上,美好得不像凡人。她只是个躲在假山后偷看的小丫头,连上前说话的勇气都没有。
后来林家倒了,天塌了。她跟着母亲离开,辗转流离,吃了很多苦。母亲临终前,还念叨着老夫人的恩情。她一直偷偷打听公子的消息,知道他来了北地,知道他处境艰难。
所以当她听说北地暴雪,想也没想,就变卖了家里所有稍微值钱的东西,凑钱买了这些物资,一路跋涉而来。她没想过他能记得她,更没想过能得到他如此对待。
只要能看他一眼,知道他安好,就足够了。
林清轩涂完药,又取来干净的布条,将她的手细细包裹好。做完这一切,他才抬起头,正对上她泪眼朦胧的注视。
“为什么?”他问,声音低沉,“为什么冒险来送这些?你知不知道,你可能会死在路上。”
阿桑抬起袖子,胡乱地擦了把脸,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,却比哭还难看。
“我……我听说这边雪大,怕公子冷,怕……怕没药治伤。”她低下头,声音细若蚊蚋,“公子是做大事的人,不能……倒在这里。”
林清轩看着她,久久无言。
千言万语,在生死相托的义举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这时,陈刚端来了热腾腾的姜汤。林清轩接过,试了试温度,才递到阿桑面前。
“喝了它,驱驱寒。”
阿桑双手接过碗,温暖透过碗壁传到她被包扎好的手上,一直暖到心里。她小口小口地喝着,辛辣的姜汤顺着喉咙滑下,所到之处,冻僵的身体仿佛一点点苏醒过来。
看着她喝完姜汤,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,林清轩才再次开口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
“雪停之前,你就留在这里。”
阿桑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惊慌:“不行!公子,这不合规矩,我……”
“这里,我说了算。”林清轩打断她,“你救了我们所有人。”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物资,“这些药材和衣物,是眼下最急需的。你带来的,不仅是东西,更是希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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