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浩然独自留在原地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他重新铺开一张宣纸,提起笔,却感觉这笔有千钧之重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,在这个时代,知识可以是阶梯,也可以是陷阱;习惯可以成自然,也可以招杀身之祸。那个小小的简体字,像一记警钟,重重敲在他的心上。
所谓的“体制内生存”,远不止于处理好人际关系、摸清潜规则那么简单,它要求你从灵魂到皮毛,从思想到笔尖,都必须彻底地、毫无破绽地融入这个时空的纹理,否则,任何一个微小的“不同”,都可能成为催命符。
他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那位陌生文士的形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。那人是谁?为何出现在曹府?他显然识破了那些字并非什么“古体异字”,却为何要帮自己圆谎?是出于善意,还是别有目的?
傍晚下班,陈浩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。刚进门,就见到妹妹陈巧芸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,借着夕阳的余晖翻看一本笔记——那是他闲暇时记录红学见闻和内心吐槽的私密之物。
“哥,你回来啦!”陈巧芸抬起头,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,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,“你猜今天谁来找过你了?”
陈浩然心中一动,隐隐有了猜测。
“是文强堂兄派人送来口信,”陈巧芸压低声音,脸上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,“说他们通过李卫李大人那边的关系,隐约听到风声,曹府里有人要对你不利,似乎跟你的笔墨习惯有关。他们不便直接插手,便辗转请托了一位恰好在江宁访友的学问大家,姓纪的,据说精于金石考据,今日会借机去曹府拜访,若有机会,或可为你转圜一二……”
纪先生!陈浩然瞬间明白了。是家族!是陈文强和陈乐天他们,动用了他尚不完全清楚的人脉网络,在他尚未察觉危机已然临头时,就已经悄然布下了这枚化解的棋子。那位“纪先生”,想必就是家族请来的援手。他不仅精于学问,更善于机变,一番“金石古字”的说辞,既保全了曹頫的颜面,又堵住了赵师爷的嘴,更将自己从必死之局中轻轻巧巧地捞了出来。
一股复杂的暖流涌上心头,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有对家族力量的震撼,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。他自以为凭借现代人的智慧和谨慎可以独立周旋,却不知若无家族在暗处的支撑,他可能早已尸骨无存。
他接过妹妹递过来的茶水,猛灌了一口,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,让他稍微冷静下来。他看向陈巧芸,苦笑道:“今天在衙门,差点就因为一个写惯了的字,掉了脑袋。”
陈巧芸瞪大了眼睛:“这么严重?”
“嗯。”陈浩然点点头,目光投向窗外逐渐沉落的夜色,声音低沉而凝重,“巧芸,我们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。在这里,活着,本身就是一门最高深的学问。”
他顿了顿,仿佛自言自语,又仿佛是对这个时空发出的宣言:“那位纪先生……他今日能救我,是因为‘学问’。赵师爷今日能害我,也是因为‘学问’。这江宁织造府,这大清朝的官场,水比我们想象的,还要深得多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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