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目光在那架古筝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落在座屏和几件木器上。他上前几步,在得到胤祥默许后,仔细察看。
片刻,他心中已有计较。转身,对着胤祥恭敬道:“先生,器物开裂,并非全因炉火。”
“哦?”胤祥放下书卷,目光如炬,“此言何解?”
“炉火取暖,室内空气确会干燥,对木器、漆器有所影响。”陈文强不慌不忙地解释,“但在下观察,这几件出现细纹的木器,尤其是这座紫檀屏风,其纹理走向与裂纹走向,并非完全因干燥收缩所致。倒像是……近期受过轻微震动,或是结构受力略有变化,在干燥环境下,隐患方才显现。”
他顿了顿,指向那架古筝:“譬如这架琴,若能时常弹奏,音柱受力均匀,反不易出问题。若久置不动,弦张力持续作用于面板,遇上干冷,便易生变。”
他这番结合了材料学、力学和实际保养经验的分析,显然出乎胤祥的意料。
胤祥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,他起身,走到那紫檀屏风前,仔细看了看陈文强所指的裂纹,又瞥了一眼那架古筝,沉默片刻,忽然问道:“你懂木器?”
“家中薄业,略知皮毛。”陈文强谦逊道,“紫檀木性稳定,但亦需养护。可在室内放置清水瓦罐,或定期以微潮软布擦拭,保持一定湿度。至于结构……若先生允许,在下或可稍作加固。”
胤祥盯着他看了半晌,那目光锐利,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,直看到内心去。陈文强强自镇定,垂手恭立。
“你倒是懂得多。”良久,胤祥才缓缓开口,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煤炉、木器、音律……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?”
陈文强心头一紧,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校,甚至可能是试探。他深吸一口气,答道:“先生谬赞。在下不过是为生计所迫,多方涉猎,杂而不精,只求糊口罢了。”
胤祥未再追问,只对管家吩咐道:“按他说的办。”
从别院出来,陈文强后背已是一片冰凉。他知道,自己刚才那番表现,看似解决了问题,实则也将自己更多底细暴露在了这位精明无比的王爷面前。
福兮祸所倚。
数日后,怡亲王别院的管家再次登门,这次带来的不仅是另一笔数额更大的煤炉和煤饼订单,还有两件需要保养的紫檀木小件。
消息不胫而走。
陈记煤铺,这个原本只在南城平民区有些名气的铺子,一夜之间,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。原本观望的、挑剔的,甚至之前跟着永丰柴炭行起过哄的人,都换了一副面孔,热情得让人措手不及。
“陈东家,早就看出您非池中之物!”
“这煤炉,连王府都用得,定然是极好的!”
“往后咱们这条街的生意,还望陈东家多照应!”
捧高踩低,世态炎凉,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陈文强应付着各色人等的恭维,面上带着谦和的笑,心里却如同明镜。他知道,这一切浮华,都系于那位王爷一念之间。
夜晚,陈家破天荒地置办了一桌像样的酒菜,庆祝这突如其来的“成功”。席间,家人兴奋难抑,七嘴八舌地规划着未来。
“大哥!咱们是不是该盘个大铺面了?”
“我看不如直接买下个小煤窑!”
“请几个伙计,秀儿也不用那么辛苦了……”
陈文强看着家人脸上久违的、发自内心的笑容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他不忍在此刻泼冷水。
饭后,他独自一人来到后院。冬夜的星空,高远而清冷。
年小刀悄无声息地走过来,低声道:“东家,打听清楚了。永丰柴炭行的东家,和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位副都统沾着亲。”
陈文强目光一凝。步军统领衙门,负责京师治安……果然,麻烦并未消失,只是暂时蛰伏。
他想起今日在别院,隐约听到管家与人的低语,似乎提及“八爷府上近来采买木炭,量也极大……”
八爷?胤禩!
陈文强的心猛地一沉。
自己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,似乎不仅引起了怡亲王胤祥的注意,也可能在不经意间,卷入了那场史书讳莫如深的、康熙末年最凶险的夺嫡漩涡边缘。
王爷的订单,是机遇,是护身符,也可能是一道……催命符。
他仰望星空,长长吐出一口白气。
这京城的水,比他想象的,还要深得多。而陈家的暴富之路,注定不会平坦。下一步,该如何落子,才能在这诡谲的棋局中,求得一线生机?
夜色,愈发浓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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