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华殿内,烛火通明。朱雄英埋首于成堆的漕运文书、历年账册以及各地关于漕运的奏报之中,眉头紧锁。蒋瓛办事效率极高,不仅整理出了名单,还将许多非公开的卷宗也调取了过来。
连看了数日,朱雄英对漕运积弊的认识更加深刻,心情也愈发沉重。这潭水,比他想像的还要深、还要浑。
“殿下,徐小公爷和常小公爷到了。”内侍的声音在殿外响起。
“快请。”朱雄英抬起头,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。
徐辉祖和常升联袂而入,两人皆身着常服,风尘仆仆。他们刚从京营巡视回来,便被朱雄英急召入宫。
“臣,参见太孙殿下。”二人躬身行礼。
“免礼,看座。”朱雄英挥手示意内侍赐座奉茶,开门见山道,“二位兄长,今日召你们来,是为漕运新政之事。朝堂上的争论,你们想必已听说了。”
徐辉祖性格沉稳,率先开口:“殿下锐意改革,臣等钦佩。只是胡相国树大根深,漕运一事牵扯众多,殿下欲行新政,恐步步维艰。”
常升性子更直一些,接口道:“可不是!那帮子蠹虫,趴在漕运上吸了多少年的血!殿下要动他们的命根子,他们岂能甘心?胡惟庸那一套什么‘稳妥为主’,分明就是拖延搪塞,想把这事儿搅黄!”
朱雄英点点头:“孤岂不知艰难?但正因其艰难,才更需去做。皇爷爷让孤牵头调研,拿出条陈,胡惟庸从旁‘协助’。这‘协助’二字,便是他最大的倚仗。孤若拿不出切实可行、能说服皇爷爷的方案,这新政之议,只怕真要无疾而终了。”
他看向徐辉祖和常升,目光恳切:“二位兄长,魏国公和开平王在军中威望素着,你们也久在行伍,对漕运关乎边军粮饷供应之苦,体会应比旁人更深。孤需要你们的帮助,不仅是为孤,更是为大明边军的稳定,为天下漕丁能有一条活路。”
徐辉祖和常升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。太孙殿下这番话,推心置腹,更是将此事提升到了国本的高度。
徐辉祖肃然道:“殿下但有差遣,臣万死不辞!军中将士,苦漕运延误、粮饷不足久矣!若能打通海运,精简河运,实乃军国之幸!”
常升也拍着胸脯道:“殿下放心!别的不敢说,军中哪些将领对漕运弊端深恶痛绝,哪些卫所曾被克扣粮饷,臣和辉祖都门清!定能为殿下寻来敢说真话、熟知内情之人!”
“好!”朱雄英精神一振,“孤要的,就是敢说真话、熟知内情之人!蒋瓛虽能搜集文书情报,但许多潜规则和内幕,非局中人难以尽知。请二位兄长暗中联络可靠将领,尤其是曾负责过漕粮押运或受过其害的,将他们的所见所闻,整理成册,秘密呈报于孤。”
“臣等明白!”徐、常二人齐声应道。
送走徐辉祖和常升,朱雄英又根据蒋瓛提供的名单,连续数日分批召见了工部都水清吏司、户部漕运清吏司的一些中下层官员。这些官员品级不高,但长期身处一线,对漕运各个环节的猫腻了如指掌。
起初,这些官员在太孙面前还显得十分拘谨,言辞闪烁,不敢尽言。朱雄英并不着急,先是温和询问他们的职司,聊聊家常,逐渐打消他们的顾虑,再引到漕运实务上。
一位头发花白的工部主事,在朱雄英承诺绝不泄露其言后,终于鼓起勇气道:“殿下明鉴!这河道疏浚的款项,年年拨付,可真正用到实处的,十不足三!各级官吏层层克扣,甚至与地方豪强勾结,以次充好,用淤泥杂草敷衍了事,汛期一来,自然淤塞更快!”
一位户部的员外郎则痛心疾首:“漕粮征收时便有‘淋尖踢斛’之弊,运输途中又有‘船耗’、‘鼠耗’等名目繁多的克扣,抵达仓场,仓吏还要再索要‘进门费’、‘晾晒费’!层层扒皮,最终能入库的,能有多少?苦的是百姓和漕丁,肥的是那些蠹虫!”
朱雄英认真倾听,不时追问细节,将这些血淋淋的事实一一记录在案。他心中既愤怒又悲凉,也更加坚定了改革到底的决心。
然而,朱雄英这边紧锣密鼓地调研,胡惟庸那边也并未闲着。
胡府,书房内。烛光将胡惟庸的身影拉得长长的,投在墙壁上,显得格外阴沉。
吏部侍郎陈宁和御史中丞涂节坐在下首,神色恭敬。
“相爷,太孙近日频繁召见徐辉祖、常升,还有工部、户部的一些低阶官员,看来是铁了心要弄出点动静来。”陈宁低声道。
涂节冷哼一声:“垂死挣扎而已!漕运这摊水,岂是他一个少年人能搅得清的?就算他查出些东西,只要相爷您这‘协助把关’的大印不盖,他的条陈就休想过关!”
胡惟庸慢条斯理地品着茶,眼皮都未抬:“年轻人,有冲劲是好事。让他查,让他问。这大明朝的官,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?他查得越深,得罪的人就越多。等他四面树敌,碰得头破血流之时,自然就知道回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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