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场的死寂与伤痛,并未能如云清辞所愿,彻底斩断那根无形的、令人厌烦的丝线。
厉战如同石缝中顽强的杂草,在断骨之痛与极致的屈辱中,竟又一次挣扎着活了下来。
他没有求医,没有抱怨,只是用布条草草固定了伤处,便继续着那日复一日、与污秽为伍的苦役。
这份沉默的坚韧,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云清辞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,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刺,深深扎在他冰封心境的壁垒上,不致命,却持续不断地带来细微的、恼人的痛感。
既然肉体的折磨与身份的践踏都无法让其彻底崩溃,那便摧毁他最后的精神寄托——那份愚蠢的、单向的、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痴念。
他要让这傻子明白,他的忠诚,他的痛苦,他的存在,在云清辞眼中,轻如尘埃,甚至……可以成为取悦他人的工具。
一场精心策划的“戏码”,在霁月宫渐渐恢复秩序的某个夜晚,悄然拉开帷幕。
云清辞并未在肃穆的霁月殿召见,而是选在了宫中一处较为雅致僻静的水榭“听雨轩”。
此处临水而建,窗外荷塘残叶听雨,室内熏香袅袅,烛火温暖,气氛与马场的腥臊污秽截然不同。
他特意换了一身较为闲适的月白云纹常服,褪去了几分平日里的凛冽威压,更显清雅绝伦,只是眉宇间的冰寒,依旧刻骨。
他召见的人,是近日在清剿叛党残余中表现颇为出色、主动投诚的一名原外堂执事,名为墨尘。
此人生得俊朗,举止温文有礼,修为不俗,更难得的是心思玲珑,很会察言观色,进言献策也颇得云清辞几分意。
重要的是,他看向云清辞的目光中,带着毫不掩饰的、混合着敬畏与倾慕的灼热。
戌时三刻,墨尘如约而至。
他显然精心打扮过,一身青衫裁剪合体,衬得身姿挺拔,见到云清辞,立刻躬身行礼,姿态恭谨却不卑微,声音清越:“属下墨尘,参见宫主。”
抬头时,目光快速扫过云清辞,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惊艳与欣喜。
“坐。”云清辞淡淡抬手,指了指对面的席位。
案上已备好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窖藏多年的“寒潭香”。
“谢宫主。”墨尘依言坐下,姿态从容,开始有条不紊地禀报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堂事务,言语间不乏机锋与巧思,偶尔引经据典,试图博取共鸣。
云清辞并未过多回应,只是偶尔颔首,或抿一口杯中酒,目光看似落在墨尘身上,实则灵觉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,蔓延至水榭之外,牢牢锁定着那个正被影七“请”来的、步履蹒跚的身影。
厉战来了。
他显然刚从马场被叫来,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着草屑和污渍、散发着淡淡腥臊气的杂役服。
肋骨骨裂未愈,让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,脸色在温暖的烛光下显得异常苍白,额角还有一道清洗马具时不小心被铁器划破的新鲜血痕。
他被影七无声地引至水榭角落的阴影里,如同一个突兀闯入仙境的污点。
“你就候在此处。”影七的声音冰冷无波
“宫主若需添酒,便上前伺候。记住,非召不得动,非问不得言。” 命令简短,却如同铁箍,将厉战牢牢钉在了原地。
厉战僵硬地点了点头,将头埋得极低,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壁里。
他不敢看水榭中央那对恍若璧人般的身影,更不敢看云清辞。
那温暖的烛光,那淡雅的熏香,那低声的谈笑,都像烧红的针,刺得他眼睛生疼,心脏抽搐。
他死死攥着拳,指甲深陷入掌心,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窒息感。
水榭内,云清辞似乎并未察觉角落多了一个人,依旧与墨尘低声交谈。
墨尘显然极擅言辞,见宫主今日似乎心情尚可,便投其所好,将话题引向了一些江湖趣闻、琴棋书画的雅事,甚至试探着吟诵了一首自己所作的、隐晦表达倾慕之意的咏梅诗。
他适时地为云清辞斟酒,动作优雅,手指修长干净,与角落里那双布满厚茧、污迹和伤痕的手,形成了残酷的对比。
“宫主,这寒潭香需趁凉饮用,风味最佳。”墨尘将斟满的琉璃盏轻轻推至云清辞面前,声音温柔。
云清辞目光掠过那杯酒,并未立刻去拿,而是眼睫微抬,视线似乎无意地扫过角落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,声音平淡地开口,打破了水榭内看似和谐的氛围:
“厉战。”
两个字,如同惊雷,在厉战耳边炸响!
他浑身剧颤,猛地抬头,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云清辞那双深不见底、冰冷无波的眸子。
那目光,没有丝毫温度,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。
“杵着作甚?”云清辞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
“没见墨执事的酒杯空了吗?还不上前斟酒?”
命令如同冰水浇头,让厉战瞬间僵直。
他看着云清辞,又看看对面那个风度翩翩、正含笑看着他的墨尘,巨大的屈辱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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