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书生?”汉子打量着他,目光在他虽然破烂但式样确是明代百姓常服的衣衫上扫过(原主的衣服),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明显不便的左臂,“你懂药理?”
“略知一二。家……家中曾有长辈行医,耳濡目染,认得几味草药。”李垣指着崖壁下晾晒的那些石斛和杂七杂八的草叶,“靠这些,勉强吊着性命。”
孩子的目光被那些晒着的、形态各异的植物吸引,好奇地看着。
另一个汉子低声对同伴说:“看着倒不像歹人,像个真落了难的。这年头,读书人也不易。”
年长汉子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你说遇到强人,在何处?可知是什么来路?”这既是关心,也是试探。
“在……在往杭州府去的山道上,具体地名不知。那伙人蒙着面,凶神恶煞,抢了行李便走,还将我打伤推下山坡。”李垣含糊其辞,将地点推到远离仁和驿的方向。
这番说辞似乎合理。两个汉子交换了一下眼神,敌意又减了几分。
“这深山老林的,你一个书生带着伤,如何过得下去?眼看天要冷了。”年长汉子摇摇头,“不如跟我们下山,去村里寻个地方安顿,或许还能帮人写写算算,混口饭吃。”
下山?去人多眼杂的村庄?李垣立刻警惕。按察使司的追捕文书很可能已经下发到附近村镇。
“多谢乡亲好意。”他露出感激又无奈的表情,“只是在下伤势未愈,恐成累赘。且……那伙强人或许还在附近搜寻漏网之鱼,在下怕连累贵村。待伤势好些,再做打算吧。”
这话合情合理。两个汉子点点头,不再强求。
“那你这些草药……”孩子指着石斛,“这个我认得,爷爷说过,是好东西,长在石头上,难采得很。你怎么采到的?”
李垣心中一动。这孩子似乎对草药有兴趣。“是费了些功夫。这石斛益气生津,于我这伤后体虚之症,正相宜。”他挑了一段品相较好的干石斛,递给那孩子,“小哥若喜欢,这个送你。算是感谢几位方才未将在下当做歹人。”
孩子接过,好奇地闻了闻,看向父亲。
年长汉子脸色缓和不少:“读书人就是客气。我们山里人,不懂这些弯弯绕。这石斛金贵,你留着自用吧。”
“不妨事,那边崖上还有几丛。”李垣指了指方向,“在下既暂居于此,也算半个山里人。日后或许还要向几位乡亲请教这山中的事情。”
一来二去,气氛融洽了不少。李垣趁机问了问附近山势、水源、有无大型野兽等,两个樵夫也如实告知。他们所在的村子在西山另一侧的谷地,叫“栖霞坳”,有几十户人家,多以打柴、采药、狩猎为生。
临走前,年长汉子从自己的柴捆里抽出几根干燥耐烧的硬木柴,递给李垣:“这个耐烧,烟少。晚上山里冷,书生你保重。若是实在过不下去了,就到栖霞坳找姓陈的樵夫,便是我。”
“多谢陈叔。”李垣郑重接过柴火,记下了这个信息。
看着三人背着柴捆、领着孩子沿着小道下山,消失在林荫深处,李垣才长长舒了口气。第一次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接触,有惊无险,甚至建立起了一丝微弱的善意联系。栖霞坳,陈樵夫……这或许是一条潜在的后路。
但他不敢放松。樵夫口中“官府搜山”的消息,证实了他的危险并未解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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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节:稚子高热
接下来的日子,李垣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脆弱的平衡。伤势缓慢恢复,食物来源依然单调匮乏,但至少饿不死。他偶尔会在离崖壁较远、但能看到小道的地方活动,远远观察。有时能看到栖霞坳的村民上山砍柴采药,他大多避开,只在一次远远看到那陈樵夫独自一人时,主动现身,用晒干的石斛换了对方带来的一块粗麦饼和一小包粗盐。盐!这简直是奢侈品!有了盐,食物的味道和身体的需要得到了极大改善。
陈樵夫话不多,但很实在。他告诉李垣,前阵子官府的差役确实来过村里两次,盘问有无生面孔,还张贴了画影图形。不过图形模糊,只说是仁和驿逃卒,涉嫌杀害驿丞。村里人都说没见着。
“书生你尽管放心,咱们山里人,不问外事。只要你安分,没人会多嘴。”陈樵夫留下这句话就走了。
李垣稍微安心,但知道画影图形一旦贴出,自己的容貌特征(哪怕模糊)已经暴露,必须更加小心,尽量少露面。
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改善生存条件和研究那幅地图上。地图成了他了解这个时代东南沿海格局的窗口,也让他对自身所处的杭州府地理位置有了更清晰的认知。他所在的西山,属于天目山余脉,地图上并未详细标注,但其东面不远就是钱塘江,顺江而下可入海,连接着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港口、岛屿和航线。
一个大胆的念头偶尔会浮现:若真无处容身,是否可以利用这幅地图,设法出海?去双屿港?或者寻找那位“汴梁赵”可能留下的其他线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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