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适楚看也不看他,问道:“服气运气,你何所依循?”偶耕答道:“依循的是师父传授的经文。”晏适楚说道:“文章经术,皆不过是雕虫小技。一落言荃,便失了真义。你且把经文上的东西丢在脑后,一任自然,让真气流『荡』,岂不是更好!”偶耕道:“没有经文,我如何运气?”晏适楚道:“是先有真气还是先有经文?天地混沌一块,连阴阳二气也无,哪有什么经文!”
偶耕将眼一闭,不再记诵经文,可脑子里却是一片浑噩。晏适楚见他如此束手束脚,连连摇头,在一旁咳声叹气。偶耕只得依照晏适楚所言,只顾将真气送出,管他前方是孽龙野马还是碧渊清潭,他只是随风摇『荡』、逐流摇摆。俄顷,丹田热气升腾,面上紫气浮现,他顿觉耳清目明、空阔澄澈,竟如御龙遨游、携凤飞舞。疏忽之间,仿佛天眼洞开,关照万物。偶耕如同受到白发恩师的耳提面命,当即心神归一,依着要诀,顺着那股自由飘洒的真气,起伏颉颃、进退容与,将涧石体内淤积之毒、怨戾之气冲散。
晏适楚见火候已到,喝命偶耕停止运功,又叫他把涧石的衣服脱下。偶耕见他神『色』庄重,不敢有违。涧石上身『露』出,腰背上已生满疡痈。晏适楚取出一根麻绳,命偶耕将涧石五花大绑,吊在屋梁上,随后一声断喝:“屿蘅,取过针灸!”
屿蘅仍去石洞,从石槽中取来针灸,在炉火上炙烤一番,用衣袖擦亮,递给晏适楚。晏适楚却不接,神『色』凝重望着偶耕:“涧石小友中毒甚深,病情延误又久,汤『药』、丹『药』必不可少,还要辅以针灸、佐以熏蒸,方能有些指望。熏蒸之事,屿蘅可以办来;针灸之事,就要劳烦你了。”
偶耕吃了一惊,说道:“晏先生,我不懂医术,更不会针灸啊。”晏适楚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要想救活涧石小友,非施以针灸不可。然而他中毒已深,施针的『穴』位又是险要之极。每一针下去,都要切中肯綮、不差毫厘。扎浅了徒劳无功,扎得偏了、重了,又有『性』命之虞。我年岁已高,二目已邈,更不会运气,稍一失手就要了他的『性』命。因此,我来说『穴』位,你持这针灸,刺他『穴』位,你我协力,方能成功。”偶耕闻言,大惊失『色』,连忙推辞。晏适楚正声说道:“人命关天,不可推诿。”偶耕只得接过针灸,手指发抖,两眼直勾勾盯着针尖,针尖不停颤动,闪着幽幽的光芒。
晏适楚沉『吟』半晌,背起双手,闭眼说道:“这头一枚银针,刺他天突,入肤两寸。”偶耕战战兢兢,虚汗涌出,银针在手中『乱』颤。他犹豫再三,将针伸出,想要扎进去,却听晏适楚一声怒喝:“你要做什么?”
偶耕被他一吼,『摸』不着头脑,嗫嚅道:“扎……扎针啊。”晏适楚叱道:“这样扎针,老夫自己就会,要你何用?况且老夫的针灸之术,别出机杼,你这般平庸无奇扎进去,焉能起效?”偶耕大为不解,问道:“那这针该怎样扎进去?”晏适楚说道:“你退后些,离涧石小友九尺远。听我号令,将银针掷出,要不偏不倚,『射』中『穴』位。”
偶耕惊掉朵颐,忖道:“天底下哪有这等针灸之术,即便有,天底下哪有能将银针『射』得如此精准的大夫!”他惊疑不定,盯着针尖,几乎快成了斗鸡眼。他感觉到自己手在颤抖,哪有胆量用银针『射』涧石的『穴』位?
晏适楚焦急道:“『药』汤已在炉上,『药』效生成,只在瞬息之间。你再不下手,只怕前功尽弃,就算太上临凡,怕也无力回天。”偶耕仰头看看吊在屋梁上的涧石,又看看手中的银针,真个是惊恐万状、焦急万分。晏适楚见他迟迟不敢动手,凝眉叹气道:“罢了,罢了,正所谓方生方死、方死方生,涧石小友早些御风仙游,也免得受这尘世之苦!”
偶耕听他如此说,心中发狠,顿时咬紧牙关。他紧闭双眼,将手中银针甩出,木屋之中一道白光掠过,带起一阵风,将桌上蜡烛吹得摇曳不定。那枚银针不偏不倚刺中涧石天突『穴』,恰好入肤两寸!针尾摇动,针头处一缕黑烟溢出,浓黑的血浆顺着涧石的肋骨滴了下来。晏适楚赶紧让杜屿蘅端过一个陶罐,接住污血。
偶耕如释重负,擦汗喘气,晏适楚却再次发出号令:“第二针,刺他石关,入肤两寸。”偶耕却比第一针更为紧张,徘徊半晌,眼望着污血从涧石体内流出,滴在陶罐中发出闷响。晏适楚不疾不徐说道:“这第二针可以稍停片刻,第三针起,却需一针快似一针,你要注意了。”
偶耕听到此言,焦头烂额,索『性』把心一横,手臂一挥,银针『射』出——正中石关『穴』,入肤两寸!
晏适楚面无表情,继续说道:“第三针中庭,第四针鸠尾,一同刺出,都是入肤寸半,切不可迟疑!”偶耕深吸了两口气,双手各擎一针,一先一后甩出,双双命中,力道不轻不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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