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大的可能是,白诺城要么死守蚩崖山,要么离开蚩崖山就直扑禁宫。不管哪一种,只要被仁宗发现林笑非私自去见过,都可能引起猜疑。
那时候,本就多疑的仁宗陛下会怎么想?被红榜缉拿的要犯林笑非,为了报复他,便引导白诺城搅弄风雨,甚至弑君弑父。
如果事情这样发展,原本驻扎在太白山的叁万杀神军就会顷刻扑上山来,杀个血流成河。便是合全宗之力,挟地势之险,一时打退了叁万驻军,可中州还有十几万大军。累卵遇坚石,太白山顷刻即碎,从此如半月阁和寒山铸剑坊一般,从江湖彻底除名……
若完全不告诉林笑非呢?一枚天道令,虽然能显示太白山的臣服,但多半不能让陈煜撤销封山自省的命令,更别说还有一条师徒相残的毒计。而且,若陈煜真要兴兵讨伐李萧二藩,还会容忍浪费三万杀神军去守着已经失去信任的、就矗立在中州腹地的太白剑宗吗?
恐怕一鼓作气打下,用以祭旗立威是极有可能的,所以他才会马不停蹄的赶来。时间,对眼前的太白剑宗而言,是最奢侈的东西……
本来寄希望于宋遗带着铁绝令重新出山,即解太白之危,也解天下之险。可岁月磨人,无论宋遗还是王玄策,都已没了壮志雄心。他们可以继续在这里安度晚年,说着立身太虚、浮沉皆道的“风凉话”,可自己等不了了。
不过,宋遗说对了。
这是一次人心与道心之争,这是一次弟子与宗门孰轻孰重之争,更是一次太白山生死存亡之争!
还有不到四天,不,天一亮,就只有三天了。他没有时间传信与林碧照商量,只有他自己能做选择。
早已见惯风浪的独臂剑神,多年后头一次感觉到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,满身疲惫无力如浸透在铁砂桶中。最后就连怎么下山的,也忘了。
……
晨曦微白,深山幽谷。林笑非轻轻闭上房门,以免惊动身怀六甲的夫人。他扛起锄头,像个普通农夫般早早出门。
谁能想到堂堂太白第三代的大师兄,曾经荡寇扬威的一品将军,一朝卸下宝剑,脱下锁甲,扛起锄头,背上背篓,竟半点也不违和别扭。但林笑非父母早年便丢弃田埂走山贩茶,家里的田亩早已送给邻人耕种,所以其实林笑非自己是没有田地的,只是早起惯了,便顺手帮乡邻除草施肥。
九月的山间,不少稻子都快熟了,原本绿盈盈一片的田间,也变得黄绿交错,就像一幅巨大的氤氲画作,将群山环抱的谷地点缀得美轮美奂,
“吴四叔,早啊!”
林笑非热情地跟田间地坎的乡民打着招呼。朴实厚道的乡民抹去额头上精亮汗渍,隔着田野招手回应,郎朗笑道:“阿明呀,你也起来这么早啊?送的鸡吃完了没?我让你姨给你送呢。”
“没呢。还剩好几只。”
自从回到朱陈村,林氏夫妇便过上了朝闻鸡鸣,晚听蛙声的田园生活。乡邻和睦热情,没有外头世界半点的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。一日只管三餐吃什么,饭后便携手田间林野,行至落日西沉,又返家休息。
温静霜非常喜欢这里,虽然她是名门出生,打小富养,可半点也不觉得朱陈村的日子清寡,反而觉得格外宁静安稳。虽然来了不到半个月,可脸庞明显丰腴了一圈,气色也眼见的红润起来,同时已经开始跟邻家的姨婆学习起针织纺纱,准备动手为腹中的孩儿做起小衣服。
没有人想打搅这样神仙眷侣般的生活,莫承允也是一样,所以他下了鹤鸣山后已经在远处犹豫了好些个时辰,直到天光大亮。
阵阵清风袭来,洗去莫承允一身的风尘仆仆和浑身疲惫。他背着背篓,葛衣绑腿,足穿草屑,活像个山中猎户。只是左边袖管空空,随风轻摆,显出孤身独臂的寂寥。直到早起耕作除草的乡民返家用饭,他才抬步进来。不多时,他穿过林野梯田,正在田间挥汗的徒弟恰好与他四目相对。
林笑非浑身一怔,满脸喜色。四周看了看,果然没了邻居,这才快速奔去。热切唤道:“师父,您来了。”
同时一边帮师傅取下背上行囊,领着他向自家老宅走去。
师徒并肩林野,上次是多少年前,莫承允已经记不起来了。他打量着虽然衣衫简朴,但是明显开朗了许多的弟子,也笑着应道:“看来这是个养伤的好地方,看你的气色,伤势该恢复的七八成了吧?”
“差不多啦。”林笑非朗笑点头。
“几月生?”莫承允瞧见那小路尽头的三间瓦房,又问。
“估摸着腊月。”
莫承允满是欣慰的点头道:“好,你也有后了。你爹娘弟弟,若在天有灵,也该心安。”
林笑非知道师傅向来惜时如金、行事果断,来此自也不是为了寒暄家常,便问:“师父前来,莫非是那什么‘提灯人’的组织,有了消息?”
“不错,宗主传命,为师要走一趟并州栖霞谷飞雨峰,去与他们碰个头,算是探一探底细,试一试深浅,不过这只是其一。”
莫承允微微一顿,又说:“其二嘛,为师有个消息,若权衡利弊,本不该告知与你,但为师知你性子,若然错过,日后必寝食难安。故而反复斟酌之后,还是决定告诉你,至于你如何抉择,如今你已是为夫为父之人,便自己权衡吧”
“师父请说。”林笑非心头一跳,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“白诺城,多半是入了魔道,三日后,他约了叶郎雪要在蚩崖山恶鬼涧一决生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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