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行銮数时,展眼七日未初,甫至行宫。宫前执事已善,朝臣内官排班而立,见华盖迩近,齐齐跪迎:“恭迎万岁娘娘圣驾!”
待帝后披闼入殿,轿中众妃亦纷纷下辇。宋湘宁经兰若、雪信徐徐扶下,方细细观于清晏诸景。
襟豫关之怀,环雍江之带。地顺北征之势,楼接斗牛之分。赤虺(huī)缦萦,青螣(téng)摩霄。穿绛河骞(qiān)仙禽,蕴冰清濯圣羽;依梧桐凌帝阙,蜚(fēi)福禄系翙(huì)翾(xuān)。罗星泊化天池,映芙蕖鉴清光;盛青螺引碧虚,援石钟听磬韵。丹楹翠梁,栖金爵莅觚(gū)棱(léng);璧阁绮甍,乘扶摇逮九重。集北境之阔景,毓南国之钟灵。承天华于清晏,扬崇光于四海。
一步一景,尽收万千风流气派于心间。只是因凤体违和,故有圣谕命众妃先由内官引去各宫暂歇,待明日方遂帝后游园览景。
宋湘宁所分之处为玉轸烟篁,位于汀兰洲畔,临近皇帝的元清殿与听曲观戏的月流烟渚,兰若等皆赞此为一等一的好地方。
宋湘宁笑着唤来兰若:“你去看看,这房屋后可有竹林否?”
兰若转过后院来回:“这倒奇了,宝仪没来过此地,怎知这儿有竹林呢?”她说着笑了,“想必定是皇上同宝仪说好的。”
宋湘宁含笑摇头:“香山居士有诗道‘玉轸朱弦瑟瑟徽,吴娃徵调奏湘妃’,娥皇女英二妃闻舜帝崩于南巡途中,泪洒竹林,后成湘妃竹;皇甫松亦有言曰‘移风桂于岭头,种烟篁于涧里’。两者合璧,岂不为‘湘妃雅居’么?见了这名儿,我自然料到此院中必要有一片竹林了。”
兰若机灵道:“皇上待宝仪可真是用心,知道宝仪喜欢竹子,便分了这处宫所给宝仪居住,想来也是取舜帝与湘妃鹣鲽情深之美意了。”
宋湘宁心里微有触动,脸上的笑意薄薄如晨曦日光,影影绰绰。果真是如此么?鹣鲽情深,在旁处不啻为是美谈佳话,可在朱闱中,恐非如此吧。她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真切,又何谈帝心呢。
汀兰洲的蕙兰已经谢了,池畔的荷花却开得正好。悠悠的荷风卷着藕花的清香翩然拂来,正是水榭微风,玉簟初凉的意境。
阁中的冰鉴正冒着白气,袅袅传来圣驾的声音。宋湘宁正拈了竹叶逗弄窗台下煽翅低飞的蜻蜓,闻声停下动作,并不起身,只摇着罗扇笑盈盈地看着公西韫进来,俏声道:“嫔妾现儿不能远迎圣驾,还望皇上恕罪。”
公西韫解下腰间玉带,宽了外袍坐到她对边,挑眉道:“你不能远迎,朕便抄近来看你。这叫做‘山不过来我过去’。”
篱落奉了茶上来,公西韫端起饮了两口,含笑望着宋湘宁:“方才朕见你趴在窗边,是看到什么好玩的景物了吗?”
宋湘宁莞尔一笑:“其实也不过是几只扑棱蛾子罢了。皇上不来,嫔妾同它们玩着凑个趣儿;皇上来了,它们自然就不惹眼了。嫔妾的罗扇可要扑向别处了。”
公西韫斜睨着她:“这么说来,朕倒同那些蜚鸿飞虫没什么两样。只不过一个是小蛾子,一个是大蛾子。”
宋湘宁用扇子轻轻抵住下巴佯作沉思了一会儿,忽而噗嗤一笑,用两只手在头上比划了两下,笑得前仰后合:“皇上别说,您带着十二旒冕时那珠帘晃晃儿的,倒真有几分像那扑棱来扑棱去的大蛾子在头上顶着呢。”
公西韫有些牙痒,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:“放眼这宫里,也就你会同朕磨牙。”
宋湘宁“哎呀”一声,似是嫌疼,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瞪着他,颇有些含怒带嗔的意味:“皇上倒说说,嫔妾怎么磨牙了?偏就使皇上寻得嫔妾的开心,嫔妾倒说不得皇上了。真真好没意思!还请皇上贵足离了这贱地,没得磨了您的一身朗月清姿。”
公西韫似笑似叹地摇了摇头:“你呀,你呀,如今有了身子脾性越发大了,说了两句话便要恼。倒也不妨是斯哉美人,宜喜宜嗔。侬是嶔崎可笑人,不妨开口笑时频。有人一笑坐生春。”
宋湘宁却登时撂下了脸,别过脸去,含了哭音道:“嫔妾自知是皇上的妃妾,比不得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头娘子,却也不必时时挂在嘴上。这词是辛弃疾为调侃同僚侍姬而做的,皇上眼下倒拿来做嫔妾的玩笑。嫔妾如何能比得上笑笑那般的红粉佳人呢,也只配得让人解闷取乐罢了。”
公西韫无奈拧眉,好声气道:“算了,算了,是朕的不是,没得惹了你多心来。今日本是为带了好话来让你高兴高兴,哪成想竟添了你许多伤心。朕还是缄口不言为好。”
宋湘宁听了这却不依,婆娑着泪眼道:“什么好话?既是好话,岂有不说的理儿。皇上开了这个头却不说了,嫔妾可不依呢。”
公西韫揭起茶盖,闲闲拨着水中浮上的茶叶:“岭南经前番贪腐大案,百废待兴,尤以盐政为甚。朕从泽州调了你兄长上任后,他不急于革故鼎新,反先从清查旧盐仓入手,倒坐了不小的政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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