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,这样是不是省力点?”你的呼吸落在我耳后,带着一点淡淡的薄荷香,“功夫这东西,讲究四两拨千斤,不是死较劲。”
那天晚上,你把《送别》的前奏放慢了一倍,用手机录下来,存在我播放器里。
吃饭时,你特意把鱼丸往我碗里夹,说“多吃点,给咱们的‘吉他手’补补指尖”。
你垂着头扒饭,额前的碎发被灯光染成浅金,有两缕调皮地垂在眉间,随着咀嚼轻轻晃。
我盯着你握筷子的手,突然想起,去年深冬的那个晚上——
你蹲在客厅地板上修我那盏民国老台灯,黄铜灯座锈得厉害,螺丝拧到一半突然打滑,螺丝刀尖在你指腹划了一道口子。
血珠冒出来时,你“嘶”了一声,却反手把台灯往亮处挪了挪,举着流血的手指冲我笑:
“你看,这灯跟我认亲呢,非得留点记号,才肯好好亮。”
那天,你用创可贴裹着手指,硬是把灯座磨得锃亮,最后拧上灯泡时,暖黄的光漫出来,在你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。
你说“老物件就是这样,得跟它磨性子,急了不行”,语气里的认真,像在说什么稀世珍宝。
此刻,我看你夹菜的样子,那道疤还浅浅地印在虎口,倒成了道温柔的记认——
就像这吉他弦磨出的红,原都是日子里藏不住的热络。
第二天早上,我发现吉他上放着一张纸条,是你写的:
“笨笨的小吉他手,今天练10分钟就好,记得涂药膏。”
下面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吉他,琴弦上挂着一颗星星。
傍晚你回来时,手里多了个小布袋,打开一看,是副浅棕色的指套,上面绣着细小的音符。
“这是巷尾张阿姨给的,”你帮我把指套,套在指尖上,“她年轻时在文工团弹柳琴,说刚开始都靠这玩意儿过渡,等指尖长出茧子,就跟琴弦成好朋友了。”
张阿姨我认识,退休前是中学音乐老师,现在每天在小花园,教老头老太太唱红歌。
有次,我看见她弹柳琴,手指在琴弦上翻飞,像蝴蝶在花间跳,根本看不出指尖有什么特别。
可那天,她听见我跟你说练吉他的事,第二天就送来了这副指套,还特意在指腹处缝了一层薄绒,说“刚开始别跟自己过不去,艺术这东西,得先让自己舒服了,才能跟它好好说话”。
“对了,”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从书架上翻出一本线装书,封面上写着《乐记》:
“你看这句‘乐者,心之声也’,没说非要弹得多好才叫乐。你就算弹错了,在我听来也是最好的。”
我翻开书,里面有你画的小记号,在“情深而文明”那句旁边,你写了一行小字:
“我女友的琴声,比所有乐谱都情深。”
现在,那把吉他还靠在墙角,我的指尖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茧,摸上去有点粗糙,却再也不怕按弦了。
昨天午后的阳光正好,斜斜地淌过窗台,在地板上织出一张金网。
我抱着吉他坐在网中央,指尖落在弦上时,竟没像往常那样发颤。
当《送别》的前奏最后一个音,轻轻落定,空气里还飘着琴弦的余振,像有一只蝴蝶停在上面。
你就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,膝盖上摊着一本旧杂志,手里剥着橘子。
金黄的果皮在你指间卷成一朵花,橘瓣的甜香混着阳光漫过来。
我抬头时,正撞见阳光落在你睫毛上,镀了一层茸茸的金粉,连眨眼都像在抖落星星。
“你听,”我把吉他往怀里拢了拢,尾音里藏不住的得意,像个刚交上满分卷的孩子,“这次——没弹错。”
你手里的橘子瓣停在半空,忽然笑起来,眼角的纹路里都盛着光。
“听见了,”你把橘瓣递过来,指尖沾着点橘汁的甜,“咱们家小吉他手,把春天都弹进弦里了。”
你把一瓣橘子递到我嘴边,眼里的笑意比橘子还甜:
“不过我觉得,你前天弹错的那个音,像不小心掉在琴上的星星,也挺好听的。”
亲爱的,其实我知道,你不是真的觉得弹错的音好听,就像你不是真的觉得我画砸的画有格调,包漏馅的饺子有特色。
你只是想告诉我,这世上的本事啊,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。
那些疼,那些难,那些搞砸了的瞬间,都是在为后来的光亮铺路。
就像张阿姨说的,柳琴的琴弦,会记得每个指尖的温度,老台灯的光晕会记得拧螺丝时的耐心;
而我的指尖,会记得你掌心的暖意,记得你说“慢慢来,我陪着你”时,眼里的星光。
今天,我把《送别》弹给张阿姨听,她听完点点头说,“有感情,比谱子上标的还动人”。
回来的路上,看见老张头在修他的老收音机,螺丝刀在他布满老茧的手里转得飞快,他说“这老物件啊,就得顺着它的性子来,急不得”。
亲爱的,你看,原来大家都在跟生活慢慢较劲,慢慢和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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