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里爵没有反驳。他知道凌霄说得并非全然是玩笑。那些年少时的屈辱与挣扎,那些藏在笑容背后的不甘与骄傲,他都看得清楚。可正因为清楚,才更明白这份忠诚来得何其珍贵。
他低头,小心地将地图卷起,放入防水的油布袋中,仔细系紧封口。动作缓慢而郑重,仿佛手中握着的不只是行军路线,而是千军万马的性命。
“你真觉得那些猎户可靠?”凌霄忽然问,声音已不再戏谑,而是透出几分认真。
百里爵抬眼看他:“他们救过我。不止一次。”
“可人心会变。”凌霄低声说道,眼神渐深,“两年前沧州有个猎户,帮我们藏过伤兵,后来被玄国抓去,熬不住刑,供出了七个联络点。一夜之间,我们折损了三百余人。”
百里爵沉默片刻,声音依旧平稳:“我知道。”
他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影,仿佛看见当年那个雨夜——他身负重伤,倒在林边,是那位老翁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,躲进山洞,用草药为他止血续命。而那老翁的女儿,正是他曾经从敌军营中救出的少女,如今已在南境安居。
“所以我这次只联系三家。”他缓缓道,“其中一家的老翁,女儿是我救回来的。他不会背叛。”
凌霄盯着他看了好几秒,终于点头:“行。那我就信你这一回。”
他弯腰拾起包袱,转身招呼手下:“准备出发!”
众人迅速整装,牵起驮货的驴子,悄然离开校场。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晨雾之中,宛如一群隐入山野的游魂,无声无息,不留痕迹。
百里爵站在原地,目送他们远去。风吹起他的衣角,猎猎作响,肩头的流苏轻轻摆动,那个死结仍在,却不再让他觉得碍眼。它像是某种烙印,见证着他一路走来的抉择与牺牲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一名前锋军官快步走来,抱拳行礼:“将军,前锋已举旗,是否现在启程?”
“再等一刻。”百里爵轻声道。
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,正面刻着“护国大将军”五个古篆大字,背面则是一行细小铭文:“生死同担”。
那是玉沁妜在他受封那日,亲手交到他手中的。
指尖抚过那行字迹,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。那一刻的画面浮现在眼前——金殿之上,群臣俯首,她立于高台,凤眸含光,声音清越如钟:“此令所至,如朕亲临。愿卿持之以守山河,不负初心。”
他曾以为那只是权位的象征,直到后来才懂,那四个字背后,是她将自己的命运也一并托付给了他。
他闭了闭眼,将令牌收回怀中,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放一颗心脏。
远处,凌霄的队伍已踏上通往官道的岔口。他忽然停下脚步,回头望了一眼校场方向。随即抬起右手——掌心向下,轻轻一压。
那是天机楼内部暗号:一切正常,按计划进行。
百里爵看见了,微微颔首,作为回应。
风忽然大了起来,吹得旌旗猎猎狂舞,战鼓未擂,杀气已动。
“将军?”军官再次低声询问,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。
百里爵翻身上马,缰绳紧握于掌,骨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支消失在晨雾中的商旅队伍,心中默默道:保重。
然后,他扬声下令:“传令——全军开拔!”
号角长鸣,战鼓齐鸣。三千铁骑如洪流奔涌而出,马蹄踏碎晨露,尘土飞扬遮天蔽日。大地在震动,天空渐明,朝阳终于撕开云层,洒下一抹赤金光芒。
校场空了下来,只剩一面残破的战旗挂在杆顶,随风剧烈摇晃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仿佛在为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们,低吟一首未完的挽歌。
城门外,天色微明,晨雾如纱,轻轻笼罩着青石铺就的官道。远处的山峦在薄霭中若隐若现,仿佛一幅未干的水墨画。凌霄一袭玄色劲装,立于队伍最前,身形挺拔如松,目光沉静地望向身后那座巍峨的宫城——大胤宫城。琉璃瓦在初升的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,高墙深院,层层叠叠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,沉默地守着无数未曾言说的秘密。
他微微侧首,眸光掠过宫城最高处那面随风轻扬的龙旗,唇角轻轻一动,终是没说什么。片刻后,他收回视线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清晨的宁静:“记住,今晚宿营,不能生火。”
身旁的手下立刻抱拳应道:“是。”
凌霄没有回头,只是指尖轻轻抚过腰间悬挂的香囊,那是一枚用深紫色锦缎缝制的小袋,边缘已有些许磨损,却仍被他贴身珍藏。他低声续道:“过了边界,每一盏灯都是靶子。敌人的耳目藏在风里,藏在树影间,甚至藏在鸟鸣之中。一点光,一丝烟,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手下点头,神情肃然。
“还有,”凌霄顿了顿,语气多了几分谨慎,“遇到狗,撒避息散;遇到蛇,踩草丛前先扔驱虫丸。这些不是小事,生死往往就在一步之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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