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性子,早晚要吃大亏。”县尉摇摇头,不再理他。
范丹骑着县里配的瘦马,行至陈留大泽时,停了下来。大泽茫茫,芦苇丛生,风吹过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他翻身下马,看着手中的文书,又看了看身上的官服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——为了一个小吏的职位,就要向权贵低头,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。
“大丈夫生于天地间,岂能为五斗米折腰?”他拔出腰间的匕首,一刀刺进马的脖颈。瘦马悲鸣一声,倒在地上。范丹脱下官帽,连同文书一起扔在马尸旁,又解下官印,埋在芦苇丛里。
他朝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头,心里默念:“爹娘,恕孩儿不孝,不能光宗耀祖了。”随后,他转身向南,朝着荆州的方向走去——那里有很多躲避战乱的名士,或许能找到真正的学问。
当天夜里,范丹的家人正在堂屋织布,突然听见房梁上传来他的声音,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:“我是史云,被强盗杀了,尸体扔在陈留大泽,衣物和官帽都在那里。”
家人吓得魂飞魄散,连夜组织人手赶往大泽,果然在芦苇丛里找到了马尸、官帽和文书,却不见范丹的尸体。他们悲痛欲绝,以为范丹已被野兽叼走,只能立了一座衣冠冢,日日祭拜。
没人知道,范丹一路南下,在荆州结识了孔融、祢衡等名士,与他们畅谈经史,学问日益精进。他化名“范生”,靠帮人抄书为生,虽清贫却自在。十三年间,他走遍了三辅地区,见识了民间疾苦,也看透了官场黑暗,写出了许多针砭时弊的文章。
建安元年,范丹终于归乡。乡邻们几乎认不出他了——当年那个冲动的青年,已变成一位沉稳的老者,眼神里带着洞察世事的智慧。当他走到自己的衣冠冢前时,忍不住笑了:“当年一时冲动,竟让爹娘担心了这么久。”
家人见到他,先是惊恐,以为见了鬼,直到他拿出在荆州与名士的合影(那时已有简单的画像技术),才敢相信他还活着。
后来,范丹成了陈留一带最受敬重的学者,学生遍布天下。他去世后,朝廷追谥他为“贞节先生”,以表彰他不媚权贵的气节。而那句“杀马弃帻”的豪言,也成了后世读书人砥砺心志的座右铭——真正的尊严,从来不是靠官位换来的,而是源于内心的坚守。
五、费季
吴郡的费季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,常年在外奔波,与妻子聚少离多。他总觉得妻子对自己不够上心,每次回家,她都只是淡淡一句“回来了”,既没有热情的拥抱,也没有关切的询问。
建安十年的秋天,费季又要出门经商,这次要去遥远的益州,据说路上不太平,盗匪横行。临行前,他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妻子,突然想试探她一番。
“阿婉,”他故作严肃,“此去路途险,我怕…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连个念想都没给你留下。”
妻子头也没抬:“胡说什么,快去快回。”
“你把那支累丝金凤钗给我吧,”费季指着她头上的金钗,“若真出事,你见钗如见人。”
那支金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,是费季用第一笔生意赚的钱买的,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,是吴郡最好的工匠打造的。妻子愣了一下,取下金钗递给她,依旧没什么表情:“路上小心,早去早回。”
费季接过金钗,心里有些失落——她果然不在乎。他把金钗随手放在门楣上,故意忘了带走,心里憋着一股气:等我回来,看你会不会发现。
三个月后,费季在益州遭遇了盗匪,货物被抢,人也被打晕扔在山沟里。幸好被路过的商队救起,只是伤得很重,躺了半年才能下床。这期间,他没法送信回家,心里既着急又有些莫名的期待——妻子会不会担心他?
而在家中的费妻,某夜突然做了个噩梦。梦里,费季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,手里举着那支金凤钗:“阿婉,我被劫杀了,已经两年了。你不信?门楣上有我忘带的金钗,你去看看。”
妻子惊醒时,冷汗湿透了衣衫。她颤抖着走到门口,果然在门楣的缝隙里摸到了那支金凤钗——费季走的那天,她明明看见他放在桌上,怎么会跑到门楣上?难道梦里的话是真的?
她不敢细想,当即请了道士做法事,又在家中挂起白幡,按照当地习俗为费季“发丧”。邻里都来安慰她,说她命苦,她只是默默流泪,心里空落落的,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抽走了。
一年后,费季终于拖着病体回到吴郡。刚走到村口,就看见自家门口挂着的白幡,顿时懵了。他快步冲回家,推开大门时,妻子正坐在堂屋发呆,看见他,先是愣住,随即尖叫一声,晕了过去。
等妻子醒来,费季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,包括那支故意留下的金钗和试探的心思。“你这傻子!”妻子又气又笑,眼泪却止不住地流,“我以为你真的……这一年,我天天对着金钗哭,你倒好,还在这儿耍小聪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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