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母当场就哭晕过去,陈老爹瘫坐在地上,半天说不出话。李郎从外面找回来,看到这情景,手里的灯笼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火苗在雨里挣扎了几下就灭了。
街坊们议论纷纷:“造孽啊,对爹娘这么狠,遭天谴了!”“我早就说过,这丫头心太毒,迟早要出事……”“你看她那手,还指着呢,是死不认错啊……”
官府来人验了尸,也查了街坊,最后只在卷宗上写了句:“不孝忤逆,遭雷殛死。”
我那时正在南海任职,听属下来报这桩奇事,特意去番巷看了看。阿蛮的尸体已经收殓了,可街坊们说起当时的情景,还一脸后怕。有人说,打雷前看见她头顶上有团黑气,像个爪子;还有人说,听见雷声里有个声音在骂“孽障”。
陈家父母大病一场,李郎没过多久就辞了工,回了乡下——那座房子,他是再也住不下去了。后来路过番巷,总看见陈家大门紧闭,门口那片被雷劈过的地面,草都长不出来,光秃秃的,像块疤。
巷子里的人路过那里,都会绕着走,老人会拉住孩子说:“看见没?对爹娘不好,是要遭报应的。”
那年的夏天格外长,雨水也多。每次打雷,番巷的人都会想起阿蛮,想起她最后那个指着家门的姿势。那道雷,不光劈死了一个不孝女,也在街坊心里劈下了一道印——天地有灵,善恶终有报,尤其是对生你养你的爹娘,半分亏心都不能有。
碓梦
靖康末年的风,总带着股铁锈味。青齐之间的郡县遭了兵祸,城墙塌了大半,百姓逃的逃、死的死,连官道旁的榆柳树都被砍去当柴烧,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,像插在地上的断骨。就在这样一片狼藉里,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达官,守着一座孤城,最终没能等来援军,城破时死在了乱军之中。没人知道他具体犯了什么错,只听说他死前还在城楼上指挥士兵修补缺口,箭羽穿透他胸膛时,手里还攥着半截染血的城防图。
十年光阴,足够让断墙长出半人高的野草,也足够让生者把死者的模样记成模糊的影子。达官的儿子已长成青年,靠着变卖家里最后一点藏书,在江南水乡讨了个生计,日子过得不算富裕,却也安稳。他几乎快要忘记父亲死时的惨烈,直到那个诡异的梦找上门来。
那夜月色惨白,青年睡得正沉,忽然发觉自己走在一条熟悉的官道上——正是当年父亲守郡时,他常跟着仆人去市集买糖人的路。道旁的榆柳竟抽出了新枝,柳叶垂到肩头,却一片叶子也没有,枝桠间悬着的,是一串串暗紫色的花,像无数只闭着的眼睛。
四周静得可怕,连虫鸣都没有。青年正纳闷,忽然听见前方传来“咚咚”的巨响,像有数百面鼓在同时敲打,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发颤。他吓得心提到嗓子眼,想起父亲说过的兵戈之声,以为是金兵又打来了,慌忙钻进路旁一间破败的土屋,从墙缝里偷偷往外看。
鼓声越来越近,尘土飞扬中,竟走来一队奇形怪状的“鬼差”——他们个个面无血色,穿着破烂的皂衣,扛着一盘巨大的石磨。那磨盘足有半人高,磨齿间还沾着暗红的血渍,几百个鬼差喊着整齐的号子,推着磨盘往前挪,石磨转动时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,像是骨头在摩擦。
青年正看得浑身发毛,突然看见磨盘上方,竟伸出一颗人头!头发被磨盘绞住,正随着石磨的转动一点点往下扯,鲜血顺着磨盘淌下来,在地上积成一滩,发出腥甜的气味。那张脸在血污中若隐若现,青年定睛一看,魂都吓飞了——那不是别人,正是他死去十年的父亲!
“爹!”他失声想喊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头颅在磨盘上痛苦地扭曲,每转一圈,就有一缕头发连带着头皮被磨掉,露出白骨。青年死死捂住嘴,眼泪混合着恐惧往下淌,心脏像被那石磨碾过一样疼。
就在这时,身后又传来同样的鼓声,他猛地回头,透过另一扇窗缝看去——又是一盘石磨,磨盘上的人头,竟是他早已病逝的母亲!母亲生前最是温和,此刻却双目圆睁,嘴角淌着血沫,看着他的方向,像是在求救。
“娘——!”青年再也忍不住,放声大哭,哭声撕破了梦境,他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,窗外的月光正照在他脸上,冰冷如霜。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全是泪水,心脏还在狂跳,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石磨转动的“嘎吱”声,挥之不去。
这梦太过真实,真实到让他脊背发凉。他想起民间传说里“阴曹地府会惩罚作恶之人”的说法,难道父亲生前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罪,死后要受这“磨盘之刑”?可他记忆里的父亲,总是穿着整齐的朝服,会教他读《论语》,会在他犯错时用戒尺轻轻打他手心,怎么会是“蠹国害民”之辈?
越想越怕,青年连夜收拾行李,揣着仅有的几百贯钱,赶往严州——那里有座香火鼎盛的道观,据说做黄箓醮法事能超度亡魂。他想不通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,但他知道,自己必须做点什么,哪怕只是求个心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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