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老汉这才知道,自己已经死了两天,是从阴间走了一遭回来的。他把在阴间的事跟众人说了,起初大家还不信,可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——绿衣人的恩、刘全的情、跟马对质的事,连阎王的模样都描述得清清楚楚,众人也由不得不信了。王二柱拍着大腿说:“我就说您心善有好报,当年喂那阵旋风,我还劝您别沾晦气,没想到真是积了大德!”
侯老汉醒过来之后,身子慢慢好了起来。只是经了这一遭,他更把“行善”放在心上了。以前给牲口瞧病,还收点药钱,后来干脆连药钱都少要,穷人家来求诊,他不仅不收钱,还把药材送上门。村里有人要盖房子、修牲口圈,他没事就去帮忙,搬砖、和泥,啥活都干。
每逢初一十五,他都会去邹平城隍庙——不是烧香,是去给刘全的像擦脸。他每次去,都会带块干净的布,把像上的灰扫掉,仔细擦一遍,然后站在像前,跟刘全说说话:“刘大哥,我又来看你了。最近村里太平,牲口也没闹病,你放心。”有时候还会带个刚蒸好的馍,放在像前的供桌上:“刘大哥,阳间的馍,你尝尝,比阴间的饭香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,侯老汉的儿子从济南府回来了——听说父亲死里逃生,赶紧辞了工,回村里陪着他。父子俩一起住,儿子帮着他晒药、铡草,日子过得更踏实了。侯老汉的身体也越来越硬朗,六十岁的时候还能扛着药箱走二十里地,七十岁的时候,村里年轻人跟他比掰手腕,都掰不过他。
到了八十岁这年,侯老汉还是跟年轻时一样,每天天不亮就起来,要么在院里晒药,要么坐在门口编草绳。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围着他,听他讲阴间的故事——他不说吓人的,只说刘全怎么谢他,绿衣人怎么帮他,还有那匹冤枉他的马,最后知错了。小孩们听了,都知道“做人要心善,帮人就是帮自己”。
有一天,侯老汉牵着儿子家的牛,去村西头的河边饮水。刚走到半路,就看见远处有个人骑着马过来,一身蓝布长衫,戴着方巾,看着眼熟。等走近了,侯老汉才看清——是刘全!
刘全骑着一匹白马,慢悠悠地走过来,看见侯老汉,赶紧翻身下马,笑着拱手:“侯大哥,好久不见,你身子还这么硬朗。”
侯老汉又惊又喜,赶紧迎上去:“刘大哥,你怎么来了?是从阴间来的?”
刘全点点头,拉着他走到路边的大树下,语气沉了沉:“侯大哥,不瞒你说,我是来跟你告别的。你阳间的寿数,已经尽了,阴间的勾牒已经发下来了,勾魂的差役本来要去接你,我拦下来了——我想着,得亲自来跟你说一声,让你有个准备。”
侯老汉心里一点都不慌,反而笑了:“我活了八十岁,儿子孝顺,乡邻和睦,又得了你和绿衣小哥的恩,这辈子值了。不打紧,你说,我该准备啥?”
“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,把后事办了。”刘全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别害怕,我在阴间给你托了人,买了个小差事——不用受苦,就是在城隍庙里帮着记记账,清闲得很。三日后的傍晚,我来接你,咱们一起走。”
侯老汉点点头:“好,我知道了。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等。”
刘全又跟他说了几句话,问了问村里的事,然后翻身上马:“侯大哥,我先走了,三日后见。”说完,骑着马慢慢往东边走,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。
侯老汉牵着牛,慢悠悠回了家。进门就把儿子叫到跟前,把刘全的话原原本本说了。儿子听了,眼圈一下子红了:“爹,您……”
“哭啥?”侯老汉拍了拍他的手,“人总有这么一天,我活了八十岁,没亏心,没遗憾,这就够了。你去把你媳妇叫回来,再把亲戚邻居都请来,我跟他们告个别。”
儿子忍着泪,点了点头。当天下午,亲戚邻居都来了,侯老汉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,跟每个人说话——跟老伙计们说当年一起下棋、晒药的旧事,跟年轻人们说“少计较、多帮人,心善走哪儿都有路”,跟隔壁的孤寡老人张奶奶说“我走了之后,让我儿子接着给你送馍,你别担心”。众人听着,心里都不好受,却没人哭——侯老汉说得平静,眼神里没有一点惧色,倒像是要去走趟寻常亲戚。
侯老汉的儿子和媳妇,照着他的吩咐准备后事。棺材是早就打好的——前几年侯老汉身子还硬朗时,就自己去镇上的木匠铺订了,选的是本地的柏木,不厚重,却结实。他说:“人死了,不用讲排场,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。”寿衣是媳妇连夜做的,粗布的褂子、裤子,针脚缝得密实,侯老汉看了,还笑着说:“做得好,穿着舒服,走路上也不硌得慌。”
头两天,侯老汉跟往常一样,早起晒药,中午坐在门口跟路过的乡邻打招呼,傍晚还帮着儿子铡了一捆草。有人劝他歇着,他摆摆手:“没事,身子还能动,多干点,心里踏实。”只有跟儿子单独在一起时,他才会多说两句——嘱咐儿子好好保管那些药罐,说“哪罐是治牛结症的,哪罐是治驴肺喘的,标签我都贴在罐底了,以后有人来求药,别要钱,能帮就帮”;又嘱咐儿子常去看看张奶奶,“她眼睛不好,别让她自己摸黑做饭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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