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元礼咬着牙,撑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起来,腿一沾地就疼得钻心,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老妪走。老妪也不催,走两步就回头看看他,偶尔伸手帮他扶一把旁边的树枝,省得他摔着。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,前面忽然透出点灯火,穿过几棵老松树,竟出现了个小小的院落——院墙是用石头垒的,不高,刚到腰际,院里种着几棵山梨树,枝桠上还挂着几个没摘的野梨,院门口挂着两盏纸灯笼,火光透过薄纸,暖融融地洒在地上。
“到了。”老妪推开门,引着殷元礼往里走。院子收拾得干净,地上没半根杂草,墙角堆着整齐的干柴,窗台上摆着几个陶碗,还有一盆野菊花,开得正艳。正屋的门虚掩着,推开门,里面亮着一盏油灯,灯芯挑得很亮,照亮了屋里的陈设——一张木桌,两把椅子,墙角放着一张土炕,炕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,看着就暖和。
“您先坐,我去给您找身干净衣裳。”老妪把竹篮放在桌上,转身进了里屋,没多久抱出一套半旧的青布袍裤,还有一双布鞋,“这是我儿穿剩下的,您别嫌弃,先换上,总比穿着破衣裳强。”
殷元礼接过衣裳,心里暖得发慌——他身上的衣服早被狼撕得不成样子,沾满了血污和泥垢,贴在伤口上又凉又疼。他走到里屋,忍着疼脱下破衣裳,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得发疼,龇着牙倒吸了口凉气。换好袍裤,竟意外地合身,就是裤脚稍长些,他卷了两卷,刚走出来,就见老妪端着个陶盆进来,盆里是温水,还放着块粗布巾。
“先擦擦脸和手,我去给您弄点吃的。”老妪把陶盆放在桌上,转身又进了厨房——厨房就在正屋旁边,没多久就传来了烧水的声响,还有陶罐碰撞的声音。殷元礼坐在椅子上,用布巾沾着温水擦脸,水的温度刚刚好,洗去了脸上的泥污和冷汗,整个人都松快了些。他看着屋里的陈设,心里犯嘀咕——三年前见老妪时,她还住在简陋的石室里,怎么如今竟有了这么个整齐的院落?还有她说的“我儿”,想必就是班爪和班牙,可怎么没见着他们俩?
正想着,老妪端着个托盘进来了——托盘上放着一坛酒,两个陶碗,还有一碟酱肉、一碟炒山菇,旁边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。“山里没什么好东西,您受了伤,喝点粥养养肠胃,这酱肉是前几天腌的,炒山菇是刚采的,您尝尝。”老妪把托盘放在桌上,拿起酒坛,往两个陶碗里各倒了小半碗酒,酒液清冽,还没喝,就闻见一股醇厚的酒香。
殷元礼确实饿了,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块干饼,还被狼追得耗光了力气。他端起小米粥,吹了吹,喝了一口——粥熬得软糯,带着股小米的清香,顺着喉咙滑下去,暖得胃里熨帖。老妪也端着碗酒,抿了一口,见他吃得香,脸上露出笑意:“慢着点吃,不够还有,锅里还温着粥。”
殷元礼点点头,夹了一筷子炒山菇,菇子鲜得很,带着点烟火气,比城里饭馆做的还好吃。他又尝了口酱肉,肉质紧实,咸淡刚好,越嚼越香。老妪也不怎么劝他,自己端着酒碗,一口一口地喝,偶尔夹一筷子菜,说话间带着股爽朗劲儿,一点不像寻常的老太太——她说起山里的日子,说春天采野菜、夏天摘野果、秋天打猎物、冬天守着炉子烤火,语气里没半点抱怨,倒透着股自在。
喝了半碗粥,殷元礼缓过劲来,终于忍不住问:“老人家,三年前跟您在一起的那两位班兄,班爪和班牙,他们……是您的儿子?怎么没见着他们?”
老妪手里的酒碗顿了顿,抬头看了眼窗外,夜色已经浓了,院门口的灯笼还亮着,光影在窗纸上晃悠。“是我两个儿子。”她轻声说,语气软了些,“知道您今天可能会来,早上就让他们去山口接您了,按理说早该回来了,许是山里起了雾,迷了路。”
殷元礼心里一热——他来这山里,本是临时起意,没想到老妪竟记着他,还特意让儿子去接他。他端起桌上的酒碗,朝老妪举了举:“老人家,当年您儿子收留我,我不过是举手之劳,没承想你们竟记挂到现在。这碗酒,我敬您。”说着,他仰头喝了一口,酒辣乎乎的,顺着喉咙下去,却暖得身子都松快了。
老妪也跟着喝了一口,笑着说:“先生说的哪里话,当年我那瘤子疼得快死了,是您救了我,这份情,我们记一辈子都该。您别拘束,就当在自己家一样。”
两人就这么边吃边喝,老妪话不算多,却句句都透着实在,殷元礼本来还有些拘谨,喝了几碗酒,又吃了热饭,浑身的疼意也轻了些,渐渐放开了,话也多了起来,说起这三年在通海县开针灸馆的日子,说起邻里街坊的趣事。老妪听得认真,偶尔插一两句嘴,眼神里满是温和。
酒坛见了底,碟子里的菜也吃空了,殷元礼只觉得头晕乎乎的,眼皮重得抬不起来——他本来就累了一天,又受了伤,喝了酒,困意一下子涌了上来。“对不住,老人家,我……我有点困了。”他揉了揉眼睛,声音都发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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