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跟我姐姐,想往河朔那边去,我姐姐嫌金陵太吵,想找个清静地方住。”少年说话的声音清清爽爽的,像山涧里的泉水,“我姓陶,叫陶三郎。兄台怎么称呼?”
“我叫马子才。”马子才说着,忽然想起怀里的菊芽,又看了看陶三郎,觉得这少年看着文雅,说不定也懂菊,便忍不住问,“陶小哥看着像个读书人,也爱菊花吗?我这次去金陵,就是为了求两枝好菊芽。”
陶三郎眼睛一亮,从驴上跳下来,走到马子才身边:“哦?马兄也爱菊?我倒是懂点种菊的门道。其实菊种没有不好的,关键在怎么培育——土要选腐叶土掺着园土,浇水不能多也不能少,见干见湿,施肥得用腐熟的豆饼肥,不能用生肥,不然会烧根。”
马子才听得眼睛都直了。他种菊三十年,这些道理他也懂,可从这少年嘴里说出来,就觉得特别透彻,而且陶三郎说的时候,语气笃定,不像那些半吊子,只会背书。“陶小哥说得对!我之前种‘墨荷’,就是因为用了生肥,根都烂了。那你看,我这菊芽,是从金陵带来的‘青心柳’和‘月舞裙’,路上走了十几天,回去怎么扦插才能活?”
“‘青心柳’喜湿,扦插的时候土要湿一点,但不能积水;‘月舞裙’喜阳,插活了之后得放在向阳的地方,但刚扦插完,得遮两天阴。”陶三郎说得头头是道,“马兄要是不嫌弃,回去之后我帮你看看,保管让这菊芽活过来。”
马子才高兴坏了,他正愁回去之后菊芽活不了,这陶三郎来得正好。他看了看陶三郎身后的马车,又想起他说要往河朔找地方住,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:“陶小哥,我家就在顺天府城郊,虽说不富裕,但有个小院子,还有几间空房。你跟你姐姐要是没找好地方,不如先去我家住着?院子里有块荒圃,正好能种菊,也清静,不比外面找地方强?”
陶三郎眼睛亮了亮,转身走到马车旁边,撩开车帘,低声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。马子才凑过去,隐约看见车里坐着个人,穿着淡粉色的衣裳,头发挽着个简单的发髻,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。不多时,车帘被一只手推开,一只手戴着个银镯子,手指纤细,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。紧接着,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,温温柔柔的,像风吹过铃铛:“弟弟,那马公子家的院子,有没有宽敞点的地方?屋子小点没关系,但院子得大,能种菊。”
马子才赶紧点头:“有!我家南院有块荒圃,得有半亩地,就是没人收拾,杂草多了点,收拾出来正好种菊。屋子也有,三四间小瓦房,虽说旧了点,但不漏雨,住人没问题。”
车里的女子沉默了一下,又说:“那就麻烦马公子了。”说着,车帘被放下了。陶三郎转过身,笑着对马子才说:“我姐姐答应了。那我们就叨扰马兄了。”
马子才心里高兴,赶紧说:“不叨扰,不叨扰。咱们快走吧,早点到家,我好把荒圃收拾出来。”
几个人一起往顺天府走,路上陶三郎跟马子才聊得更投机了。马子才说他种菊的趣事,说有一年“绿云”开了花,他半夜起来看,怕露水打坏了花瓣,还拿个竹筐罩着;陶三郎就说他在金陵种菊,怎么用青蒿泡水浇菊,能让花瓣更艳,怎么用烟丝泡水喷叶子,能防蚜虫。王承在旁边听着,插不上话,只好笑着摇头:“你们俩啊,一说起菊花,就没完没了。”
走了三天,终于到了马子才家。吕氏早就接到信,在门口等着,看见马子才回来,赶紧迎上去,又看见陶三郎和那辆油碧马车,愣了愣。马子才赶紧介绍:“这是陶三郎陶小哥,还有他姐姐,从金陵来的,要在咱们家住些日子。南院的荒圃收拾好了吗?”
“早收拾好了,老马把杂草都除了,土也翻了一遍。”吕氏说着,看向马车,“陶姑娘要是累了,就先去东厢房歇着,我刚把被子晒过,暖和。”
车帘掀开,一个女子从车里走下来。马子才和吕氏都看呆了——那女子也就二十岁左右,穿一件淡粉色的襦裙,裙摆绣着几瓣浅黄的菊花,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。她的头发挽着个双环髻,插着一支银质的菊簪,脸上没施粉黛,皮肤却白得像雪,眼睛是杏核眼,眼尾微微上挑,看人的时候,眼神柔得像水,鼻子小巧,嘴唇是淡粉色的,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。站在那儿,就像院子里刚开的菊花,清雅,又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温润劲儿,让人看了心里熨帖。
“多谢马夫人费心。”黄英屈膝行了个礼,声音比路上隔着车帘听着更清软,“叨扰二位,实在过意不去,日后若有能搭把手的地方,尽管吩咐。”
吕氏赶紧上前扶她:“姑娘客气了,快进屋歇着。路上走了这么久,定是累坏了。”说着就引着黄英往东厢房去,老马则帮着陶三郎把车上的小包袱卸下来——包袱不大,看着也不重,像是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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