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疆的寒风,总比洛阳来得更早,也更烈。雁门郡的治所阴馆城,在秋末的肃杀中仿佛一头蜷缩的巨兽,城墙上的“汉”字旗被吹得笔直,猎猎作响。而此刻,城内那座最为显赫、曾是使匈奴中郎将府邸的宅院,却被一片压抑的悲戚笼罩。
卧榻之上,曾经威震塞北、令羌胡闻风丧胆的“凉州三明”之一,都乡侯段颎,已是气若游丝。他面色蜡黄,眼眶深陷,曾经开得硬弓、舞得动大刀的雄壮身躯,如今在锦被下只剩下一副嶙峋的骨架。一种恶性的痈疽(yōng jū,古代对恶性脓疮的统称,符合“发病疽”的史实记载)从他的背部蔓延开来,尽管随军医官用尽了手段,甚至皇帝刘宏从洛阳派来的太医令也束手无策,那腐臭的气息依旧顽固地弥漫在房间里。
“咳咳……”段颎剧烈地咳嗽起来,嘴角渗出一丝黑血。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,但其中仍残留着一丝不甘的锐利,如同被磨秃了棱角,却依旧坚硬的磐石。他艰难地转动眼球,看向榻边跪着的几个儿子和麾下最忠心的几名老部将。
“信……送出去了?”他的声音嘶哑微弱,几乎被窗外的风声掩盖。
“父亲,八百里加急,昨夜已发出,直送洛阳尚书台。”长子段焕紧握着父亲干枯的手,强忍着泪水回道。
段颎微微阖眼,似乎耗尽了不少力气。他自知大限已到,脑海中闪过的,是金戈铁马,是塞外黄沙,是鲜卑骑兵在他弩箭下人仰马翻的景象,还有……洛阳宫中,那位年轻皇帝深沉难测的眼神。
“陛下……知遇之恩……段颎,只能来世再报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不可闻。他一生征战,性情刚烈,甚至有些酷烈,在朝中树敌不少。是皇帝顶住压力,在他因手段过激被弹劾时力保他,在北征鲜卑时赋予他独当一面的信任和权力,让他这把锋利的战刀得以尽情挥洒。这份知遇之情,他至死铭记。
“尔等……记住……”他猛地又睁开眼,用尽最后力气,盯着儿子和部将,“忠……忠于陛下……北疆……守好……”
他的话语断断续续,但其中的含义却清晰无比。他是在用最后的气息,为家族,为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下,指明唯一的生路。
“父亲!”
“将军!”
在一片悲呼声,段颎的头猛地偏向一侧,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消散,抓住儿子的手也无力的垂下。这位一生征战、功勋彪炳的老将,最终没能敌过病魔,在帝国的北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洛阳,南宫却非殿中。
刘宏正在与荀彧、卢植商议关于在司隶地区进一步推行“限田令”试点的事宜。突然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,打破了殿内的宁静。
一名身着御史台服色的暗行御史,未经通传,直接闯入殿中,脸色凝重,手中捧着一封插着三根雉羽、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赤色封函。他越过愕然的宦官,直接跪倒在御阶之下,双手将密函高举过头顶。
“陛下!北疆八百里加急!雁门郡守与监军御史联名奏报——使匈奴中郎将、都乡侯段颎,于三日前……病逝于阴馆城中!”
“什么?!”
饶是刘宏心志坚毅,此刻也不禁瞳孔微缩,身体瞬间坐直。卢植更是失声惊呼,脸上露出痛惜之色。荀彧虽未出声,但执笔的手也是微微一颤,一滴墨汁落在了摊开的奏疏上。
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,只有那暗行御史粗重的喘息声和殿外隐约的风声。
刘宏迅速恢复了镇定,但眉头已紧紧锁起。他伸手,旁边的宦官连忙小跑下去,将那份沉重的密函接过,恭敬地呈到龙案之上。
拆开火漆,展开绢书,刘宏的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句。确实是雁门郡守和监军御史的联名奏报,详细描述了段颎病发、医治无效直至去世的过程,言辞恳切,充满了对这位宿将逝去的哀悼,以及对北疆防务空缺的担忧。
段颎,死了。
刘宏缓缓放下密函,目光投向殿外虚空之处。心中涌起的,并非全是悲伤,更是一种强烈的“断臂”之感。段颎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,但他是一员真正的悍将,是一面插在北疆、足以震慑胡虏的旗帜。他在羌胡中的凶名,他在边军中的威望,是无数场血战积累下来的,绝非寻常将领可以替代。他的离世,不仅仅是损失一员大将,更意味着北疆原本稳固的军事格局,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。
这个真空,必须立刻填补,而且必须由绝对忠诚、有能力、并且符合他下一步战略的人来填补。
“陛下,段将军国之柱石,骤然薨逝,实乃朝廷之大不幸……”卢植率先开口,语气沉痛,“当务之急,是尽快选定接替之人,稳定北疆军心,以防鲜卑、匈奴等部借机生事。”
荀彧也收敛心神,补充道:“卢公所言极是。北疆重地,使匈奴中郎将一职,非但掌南匈奴事务,更扼守并州咽喉,关乎整个北防线之安危。此人选,需慎之又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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