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微明,帅帐内号角初鸣,种师道正在帐中点卯,忽听蹄声破风而至,探马飞驰入营,高声道:“禀大帅,辽营有异,属下不敢迟疑,特来急报!” 闻听此言,种师道眉头一紧,沉声问道:“辽军阵前,究竟何异?”探马单膝跪地,抱拳回禀:“禀大帅,今日拂晓,辽军仆从兵忽然大量出动——”“但奇在并未如往日设伴马、布荆棘,而是在河谷两侧挖掘巨大陷坑,似是埋伏,却又不加遮掩,反倒喧哗不断,生怕人不知。”他顿了顿,抬头续道:“更有异事——辽军竟在营前空地筑起一座高台,约有三丈高,远望其上,似有数人站立,身影晃动不明。”说至此处,那探马用力抹去额头冷汗,沉声道:“属下不敢妄断,特来请大帅定夺。”
听罢此言,种师道低头不语,眉头微皱,似在思索其中端倪,帐中一时寂然。欧阳林凑近一步,轻轻扯了扯秦岳的衣袖,压低声音问道:“秦大哥,这鞑子怎地忽然挖起陷坑来?还这般张扬,是要做什么呀?”秦岳略一侧头,目光凝在远处的沙盘上,低声回道:“我也不知。但若真是布陷伏,理应秘而不宣,如今却如此招摇……实在古怪,怕是另有图谋。”
正说话间,种师道忽然一掌拍在帅案,恨声骂道:“贼直娘,这帮辽人尽搞些虚头巴脑。”他眼中精光闪动,随即厉声下令:“传我军令,命杨可世率轻骑五百,前出察探,务必细查虚实!” 杨可世当即抱拳,双足并拢应道:“末将领命!”随即转身大步赳赳而去。种师道立于案前,目光凝视沙盘良久,神情冷峻,默然不语。帐内将士屏息静待,气氛凝重。不多时,只见杨可世大步归来,战甲未解,身上蒸腾热气,入帐即拱手一礼:“禀大帅,末将已率百骑驰至陷坑前约三十步,坑中空无一物,毫无机关伏兵。”他边说边双手比划,继续道:“那座高台共分两层,外围地面布列渤海族巨斧武士为圈,中层则为奚族神射手环守,最上层仅有五六人,或立或坐。”“其中两人疑似主将,其余皆似扈从侍卫。除此外,无他异动。” 他略作迟疑,复又拱手道:“更诡异的是——末将率骑逼近至三十步之内,那些辽军却并不追击,只是远远以箭矢驱赶,毫无纠缠之意。” 杨可世挠了挠头,接着说道:“如此敷衍,反倒更令人生疑……末将实在看不出,他们究竟意欲何为。”
听罢杨可世所言,种师道眉头紧锁,心中更添几分疑虑。他与耶律大石、萧干交战多年,深知此二人素擅设伏诱敌,惯以佯弱乱人阵脚。眼下辽军动静诡谲,虚实未明,倒不如按兵不动,以静制动。他缓缓抬手,指尖轻叩帅案,良久,方低声道:“《孙子·军形篇》有云:‘先为不可胜,以待敌之可胜。’兵家之要,贵在察其虚实。”语声稍顿,眼中寒光一闪:“敌不动,我不动;敌若动,我先动。”随即抬手一指,点向杨可世、岳飞等将:“传令各部,广设斥候,分向四方,密切监视辽军营动!若有异状,立刻来报,不得有误!”
三日以来,岳飞、杨可世,及种师道麾下数员骁将,轮番领斥候亲探敌营。然而所见所闻,愈发令人不解——那些陷坑之上,已覆以厚木,其上竟驻有军士与战马,形如临时栅台,全无机关埋伏之象。唯独那座高台,四周守卫日渐森严,营中添兵列阵,气氛愈加压抑。但细观高台,通体不过八尺方圆,台上空无重械,仅见数人或坐或立,并无可见之杀机布设。此等布置,既非伏兵,亦非诈阵,似乎只为“昭示于人”而设,更添迷雾。
而这三日之间,种师道屡屡遣人往中军帅帐,求请童中书调令。心中却早已暗骂不休:此人徒增纷扰,平添掣肘,若非其随军而至,自己西路孤军虽兵少将寡,然上下同心,自有一战之力。先前驻节蓟州之时,尚可仗“先锋之名”因军情告急而先发为强;如今中军既已抵达,童贯挟朝命自居,自己若擅动兵锋,便是抗命之罪。偏偏这三日里,自己数次遣人请见,童贯帐前亲信却总是轻飘飘一句:“童中书昨夜饮宴过度,尚在歇息,军务勿扰。”便将人挡了回来。种师道听罢,心头恨意暗生,只冷笑一句:“好一个老阉材!”他望着营外高台方向,目光如铁,心中暗自下定决意:倘若明日童贯再不露面,哪怕冒险犯忌,也要亲自发兵,探明这座高台的虚实真意!
次日天明,雾气未散,晨光微透,种师道已在中军帅帐内坐定。帷幄之中,军令连下,令箭纷飞,各军应令而动,营中将士迅速整装,甲叶交鸣,杀气暗涌。他先调出三百轻骑,从各部精锐中择强编组,分作三队,自东南、西南与正南三路迂回绕行,奔赴谷地高台所在之地,务求隐蔽接近,扰敌外防,探察虚实。轻骑披短甲、佩弓矢、握马槊,行如疾风,不与敌军正面接战,却能于远处策马挑衅、引敌应变。随即,又调五百步卒为前锋,自正面推进,列作三列,成楔形破锋之阵,高举长矛与盾,铿然整行,鼓声低鸣,节奏如擂心鼓,步伐齐整,稳步逼近谷口,以正面对峙牵制敌军主力。其势缓而不滞,步步进逼,似不战而战,实为牵敌于正面之策。其后方,再设两百弓弩手,部署于谷地两侧高坡,分设鹿角拒马与木掩,以便隐蔽起伏间射击。此部为射援之军,居高临下,若敌阵有动,即刻以矢雨压制,掩护步军。最后,于中军之后密设机动小队,选精锐亲兵五十人,藏于南侧林间,专伺敌营异动。一旦敌军布有陷阱或调兵突袭,即乘虚而出,或援或斩,动若雷霆,是为全阵暗藏之锋。至此,各部兵马列定,骑为翼,步为锋,射为援,奇兵藏于后,前可试敌之虚实,后可应敌之诡计。一场探为主、进为辅的巧妙试攻,便在这清晨雾霭中悄然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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