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下了一夜。
黎明时分,雨势渐歇。青山挣扎着爬起来,找村里人帮忙料理父亲的后事。
张国朝被葬在了村后的山坡上,坟头朝着东方,背对着那片吞噬了他的西梁子老林。
丧事办得简单潦草。村里人都听说张国朝死得邪门,脸上不免带着恐惧和避讳,帮忙时也显得小心翼翼,不敢多问,更不敢多在张家久留。
青山成了孤儿。他守着空荡荡的土屋,一连几天浑浑噩噩。父亲的死状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,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。夜晚变得格外难熬,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惊坐起来,冷汗涔涔。
他不敢再进山,甚至不敢在夜里出门。父亲那套打猎的家什——柴刀、钢丝、诱饵袋——被他扔进了仓房角落,蒙上厚厚的灰尘。
日子仿佛被拖进了一条粘稠而黑暗的河流,缓慢、窒息,看不到光亮。
直到父亲头七后的某个清晨。
青山推开屋门,阳光刺眼。他眯着眼,下意识地望向西梁子方向。山峦起伏,墨绿色的林海在晨光中沉默着。
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钻进他的脑子,冰冷而执拗。
那东西……还在那儿。
那个套子,那团邪门的东西,或许还在西梁子的老林里,挂在那个被遗弃的钢丝套上。或者,它已经挣脱了,正潜伏在密林深处的某个阴影里,等待着下一个猎物。
父亲死了,但它还在。
这个念头让青山浑身发冷,却又像一根针,刺破了他连日来的麻木和浑噩。
恐惧依然攥着他的心脏。但他想起父亲凸出的眼睛,想起他死前徒劳抓挠胸口的样子。一种沉甸甸的东西,压过了恐惧——那不是愤怒,也不是仇恨,而是一种更原始、更冰冷的决心。
他不能就这么算了。他不能让自己,让整个张家坳,永远活在那片老林的阴影下。
总得有人去看看。
总得有人去了结。
他转身走进仓房,在灰尘和蛛网里,摸索着捡起了父亲那柄沉重的柴刀。木柄冰凉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父亲手掌的印记。
他走到门口,阳光落在他年轻却已染上风霜的脸上。他深吸一口气,山间清晨的空气冰冷而清新,却无法驱散肺腑深处那缕若有若无的、属于腐朽泥土和陈年朽木的气息。
他知道,有些事情无法逃避,就像黑夜总会降临,山林永远沉默地隐藏着它的秘密。而今,他必须独自走入那片阴影,去面对那个无声无息间便能夺人性命的、粘腻而古老的恐惧。
他握紧柴刀,迈出了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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