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城下游五十里,固安水闸的废墟处,昔日民夫往来、号子声与夯土声交织的热闹景象早已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。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生生撕裂的夯土巨木残骸,如同巨兽折断的骨骼,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。浑浊的河水失去了往日的秩序,在破损的闸口处疯狂打着旋,形成一个个不祥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,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呜咽,像是大地痛苦的呻吟。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土腥气,但在这熟悉的气味之下,还顽固地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、令人鼻腔刺痛的怪异味道,仿佛是陈年铁锈混合了某种深水腐败生物的腥臊,又带着点诡异的甜腻,让人闻之不由心生烦恶。
岸边,临时搭建的营地显得简陋而紧张。几顶牛皮帐篷零星分布,炊烟稀薄,守卫的士兵紧握长矛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河面,他们的铠甲在阴郁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。玥亲自在此坐镇,她裹着一件厚实的深色斗篷,以抵御河畔特有的湿寒,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片吞噬了水闸的浑浊水域。她看着司工坚手带着一群工匠和年轻学徒,正围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物件忙碌地做最后检查。坚手是个身材干瘦、皮肤被炉火熏得黝黑的中年人,手指因长年与凿子、锛斧、火钳为伍而布满老茧和灼痕,甚至有些扭曲,但此刻,他那双平日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,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光芒,那是技术狂人面对前所未有、挑战认知的难题时,所特有的兴奋与执着。
“辅政请看,”坚手指着地上那几件凝结了他和手下匠人心血的造物,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,却也透着一丝紧张,“这是根据一些老河工和水獭般的老渔民潜水的土法子,反复改进的‘换气竹管’。”他拿起一根长约三尺、粗细如儿臂的厚壁竹管,竹节已被打通,只在顶端留下一个巧妙嵌入了中空芦苇杆的接口,接口处用熬制的鱼鳔胶和柔韧的软皮子层层密封,“含在嘴里,能让人在水下多坚持几十息的时间,比光靠憋气强多了。”
他的手指又移向一个更加笨重的家伙什——一个用粗壮藤条紧紧捆扎、覆盖着多层硝制过的厚实牛皮的大木桶,桶底开口处连接着几块沉重的条石以助下沉,桶顶则有几个巧妙设计的、用极薄的鞣制羊皮膜覆盖的透气孔,羊皮膜能在水压下自动开合,理论上允许空气交换。“这个,我们叫它‘沉水桶’,”坚手拍了拍桶壁,发出沉闷的响声,“人蜷在里头,能顺着拴在岸上的粗麻绳慢慢沉到水底,靠这层皮膜透气,可以在下面待上一阵子,勉强观察。虽然笨重得像口移动的棺材,行动也不便,但总比赤条条下去,直面那不知名的东西要安全些。”
这些装备看起来简陋而原始,充满了手工打造的粗糙感和试验性质,绳索的接头、皮膜的缝合处都显露出仓促的痕迹,但已是坚手和他手下工匠们集思广益、在极短时间内能想出的最佳应对方案。旁边,乌木和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五名水性最好、胆气最壮的士兵,以及两名自愿参与、同样精通水性的年轻工匠,正在做最后的准备。他们脱去了厚重的衣物和铠甲,只在腰间围着紧束的皮裙,身上涂抹了厚厚的、带着腥味的动物油脂以抵御河水的刺骨冰寒。每人腰间都挂着一把用来防身和切割样本的锋利青铜短刀,以及一个用猪尿泡精心制成的、可以吹气使其鼓起的信号袋,那是他们遇到极度危险时,向岸上求援的唯一希望。
乌木的神情异常严肃,他活动着强健的筋骨,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贲张,目光却时不时凝重地扫过那湍急、浑浊、仿佛隐藏着无尽秘密与危险的河面。作为被勐都督一手提拔起来的归附者将领,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,不仅关乎汉国的安危,更关乎他和他所代表的众多归附部族在新朝中的地位与未来。他对勐的知遇之恩和信任心怀感激,此刻,正是他挺身而出、报效国家与恩主之时。
“准备好了,就开始吧。”玥的声音打破了河畔压抑的沉寂,她走到乌木等人面前,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即将深入险境的勇士,眼中充满了信任,却也掩不住深切的担忧,“记住,你们的安危最为紧要。水下情况不明,一切以谨慎为重,若事不可为,或遇无法应对之险,务必立刻撤回,不可逞强。”
乌木重重点头,黝黑的脸上线条刚硬,他没有多言,只是用力捶了一下胸口,行了一个简洁的军礼。他拿起一根长长的、前端绑着铁钩和分叉的竹竿,率先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冰冷湍急的河边。他深吸一口带着河腥与怪异气味的空气,将一根“换气竹管”紧紧咬在口中,随即毫不犹豫地滑入了那令人心悸的浊流之中。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,让他打了个激灵。其他队员也依次下水,两人一组,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那个看起来颇为笨重的“沉水桶”,由岸上多名壮汉握住粗麻绳,喊着号子,缓缓将他们放入深不可测的河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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