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栋梁带来的保密协议和记者证被扣的消息,如同两块沉重的石头,压在沈念薇心头。风暴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漫延,将她困在了营区这个看似安全的堡垒里。她失去了对外发声的渠道,也失去了自由行动的空间,只能被动地等待,等待审查的最终结论,等待那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高层风暴。这份无形的囚禁感,比疗养院的生死危机更让她感到压抑和茫然。
然而,这份压抑,在每日面对陆铮的康复训练时,又化作了更深的心疼和无力感。
康复室(由病房临时改造)。
日复一日,酷刑般的训练仍在继续。蜡疗的热度似乎已经无法穿透左臂深层的麻木和僵硬。托盘里的米粒,从晶莹剔透,变成了陆铮眼中最顽固的敌人。
“捏!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它!集中!意念!”陈教授的声音依旧冷静,但频率明显提高了。他站在陆铮身侧,一只手稳定着他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的左臂肘部,另一只手引导着他的拇指和食指,试图让他找到那微弱的“捏”的感觉。
陆铮的额头上青筋虬结,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,砸在托盘边缘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他紧咬着下唇,齿痕深深陷入皮肉,几乎要渗出血来。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粒米,瞳孔因为极度的专注和用力而微微收缩,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——那是痛苦、不甘、挫败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交织成的火焰。
“呃啊——!”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、野兽般的低吼,全身的力量仿佛都灌注到了那只麻木的手臂上!肩膀的肌肉高高坟起,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,指关节捏得发白。左臂剧烈地痉挛、抖动,带动着托盘发出咯咯的轻响,里面的米粒被震得四散跳动。然而,那两根被寄予厚望的手指——拇指和食指——却如同焊死了一般,除了不受控制的颤抖和因过度用力导致的苍白,几乎没有任何主动屈伸的迹象!
一次!两次!三次!
每一次尝试都倾尽全力,每一次都以更剧烈的颤抖和更深的挫败告终。那粒米,近在咫尺,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。昨天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“触碰”感觉,如同幻觉般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神经仿佛彻底断绝了联系,大脑的指令如同石沉大海。
“够了!停下!”陈教授猛地按住陆铮痉挛的手臂,声音严厉地喝止,“肌肉痉挛加剧,神经信号完全混乱!再强行训练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!立刻放松!”
陆铮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猛地向后瘫倒在椅背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。左臂因为刚才的疯狂尝试而持续不断地抽搐着,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。他闭上眼,汗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,沿着他刚毅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。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绝望感,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,几乎要将他勒毙。
瓶颈期。康复路上最残酷、最磨人的阶段。付出巨大的痛苦,却看不到丝毫进展,甚至出现倒退。希望被一点点碾碎,只剩下无尽的挫败和自我怀疑。
沈念薇站在角落里,双手紧紧绞在一起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留下月牙形的红痕。她看着陆铮瘫在椅子上,如同受伤濒死的困兽,看着他眼角滑落的汗与泪,看着他手臂上肌肉失控的抽搐,心像被无数根针反复刺扎,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多想冲上去抱住他,告诉他没关系,告诉他慢慢来……可她不敢。她怕自己任何一点声音,都会成为压垮他紧绷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,将所有的担忧和心疼都咽回肚子里,化作无声的陪伴。
陈教授沉默地观察着陆铮的状态,眉头紧锁。他示意护士拿来冰袋,敷在陆铮痉挛的手臂上。冰冷的刺激让抽搐稍微缓解了一些。陈教授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:
“陆参谋,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,很挫败。但这就是神经康复!它不是直线上升,而是充满了反复和平台期!昨天的‘触碰’是真实的进步,今天的‘毫无反应’同样是康复过程中的正常现象!神经在修复,在重新建立连接,这个过程本身就伴随着混乱和信号中断!你现在要做的,不是用蛮力去对抗它,而是学会接受这种反复,学会在痛苦中保持冷静!强行突破,只会适得其反,彻底毁掉你恢复的希望!”
他顿了顿,看着陆铮依旧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身体,加重了语气:“如果你连这点反复和挫折都承受不了,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做不到,那你之前所有的坚持和痛苦,都毫无意义!记住,康复是一场马拉松,不是百米冲刺!调整心态,明天继续!”
陈教授留下医嘱,让护士密切观察陆铮的情况,便离开了。他需要重新评估训练计划,加入更多的神经电刺激和被动活动,减少这种徒劳无功的主动对抗。
病房里只剩下陆铮沉重的喘息声和沈念薇压抑的呼吸声。冰袋的冷气丝丝缕缕地渗透,但陆铮心中的寒冰却似乎更厚了。他依旧闭着眼,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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