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的暖阁里,地龙烧得正旺,将窗棂上的冰花烘得渐渐融化,顺着朱红的木框往下淌,像谁在无声流泪。皇帝刚换下朝服,穿着件月白色的常服,袖口绣着暗金龙纹,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,多了些寻常人家的温和。
“陛下,七皇子来了。” 李德全轻声通报时,手里还捧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。茶汤清亮,泛着淡淡的绿意,是皇帝素日喜欢的样子。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暖阁门口,七皇子正踮着脚尖往里望,小靴子上还沾着雪沫,想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。
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,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意:“让他进来。”
七皇子赵昀像只快活的小鹿,踩着金砖地面跑进来,小靴子在地上敲出咚咚的响。他身上穿着件宝蓝色的锦袍,领口绣着小小的蟒纹,是苏凝昨夜亲手给他缝的,针脚细密,怕硌着孩子娇嫩的脖颈。“父皇!” 他扑到皇帝膝前,小手紧紧攥着龙袍的衣角,仰起的小脸上满是雀跃。
皇帝弯腰将他抱起来,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:“这是从哪儿跑过来的?看把你冻的。” 指尖触到七皇子冰凉的鼻尖,不由蹙眉,“怎么不戴暖帽?”
“忘了。” 七皇子咯咯地笑,小手在皇帝的胡须上轻轻揪了一下,“母亲说父皇今日会陪我用晚膳,我就着急跑来了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,像檐角的铜铃,驱散了殿内因朝会而生的沉闷。
皇帝被他逗笑了,拿起桌上的蜜饯塞进他嘴里:“就你嘴甜。你母亲呢?怎么没跟你一起来?”
“母亲在后面呢,说要给父皇带样东西。” 七皇子含着蜜饯,说话含含糊糊的,小手指着门口。话音刚落,苏凝的身影就出现在暖阁门口,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,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。
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 苏凝躬身行礼,声音温婉得像春水。
“免礼。”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见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宫装,领口绣着几枝腊梅,是她亲手绣的,针脚细密,透着股不争不抢的平和。“带了什么好东西?”
苏凝打开食盒,里面是一碟刚做好的桂花糕,还冒着热气:“知道陛下今日朝会劳心,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,用的是去年的陈酿桂花,陛下尝尝?”
皇帝拿起一块,入口清甜,带着淡淡的酒香,果然是自己喜欢的味道。他想起三年前刚认识苏凝时,她也是这样,总在不经意间记得自己的喜好,却从不说破,不像柳妃,做什么都带着刻意的讨好。
“还是你细心。” 皇帝的声音放得极柔,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,见他正拿着块桂花糕,吃得满脸都是糖霜,像只偷嘴的小猫,不由笑道,“你看你,把七儿惯的。”
苏凝替七皇子擦去嘴角的糖霜,指尖的温度让孩子舒服地蹭了蹭:“七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多吃些无妨。” 她的动作自然又亲昵,看得皇帝心里一动 —— 这三年来,苏凝将七皇子教养得极好,不仅性子开朗了许多,还识了不少字,比宫里其他几位皇子都懂事。
暖阁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温馨。七皇子坐在皇帝膝头,一会儿指着奏折上的字问 “这是什么”,一会儿又缠着皇帝讲北疆的故事。皇帝耐心地一一解答,说到苏靖远如何击退蛮族时,七皇子听得眼睛发亮,小拳头攥得紧紧的:“舅舅好厉害!七儿以后也要像舅舅一样,做个大将军!”
皇帝朗声大笑:“好!朕的七儿有志气!” 他看向苏凝,见她正安静地剥着橘子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,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,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,比朝堂上的山呼海啸更让人安心。
“今日韩御史在朝堂上说了些混账话,委屈你了。” 皇帝的声音忽然转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。他知道韩文正提苏家旧案,定是伤了苏凝的心,只是朝堂之上,有些话不得不说。
苏凝剥橘子的手顿了顿,随即恢复如常:“陛下说笑了,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。韩御史也是为了朝廷着想,臣妾不会放在心上。” 话虽如此,眼底却掠过一丝黯然 —— 那是被人揭开伤疤的隐痛,十年前父亲入狱时的恐惧,至今仍历历在目。
皇帝将她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,心里更不是滋味。他放下手里的桂花糕,握住苏凝的手:“十年前的案子,是先帝钦定的冤案,朕早已下旨平反,谁也别想翻案。你父亲是忠臣,你是朕的贤内助,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。”
苏凝的手微微一颤,抬眼时,撞进皇帝深邃的眼眸里,那里面没有同情,只有坚定的信任,像北疆永不融化的雪山,让人莫名心安。她低下头,轻声道:“谢陛下信任。”
“母亲!” 七皇子忽然开口,小手攥着皇帝的衣襟,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,“三皇兄说我母亲是罪臣的女儿,不配当皇后,还推我摔了跤!”
这话像颗石子,打破了暖阁里的温馨。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,眉头紧紧皱起:“有这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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