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宁宫的铜鹤香炉里,新燃的檀香正丝丝缕缕往上冒,在雕花的窗棂间缠缠绕绕,像谁在低声诉说着陈年旧事。苏凝坐在临窗的梳妆台前,铜镜里映出的身影还带着几分朦胧睡意,却在听到檐角铜铃轻响时,缓缓睁开了眼。
“娘娘醒了?” 青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。她昨夜几乎没合眼,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,却难掩眼底的兴奋 —— 今日是自家主子册封皇后的大日子,光是想想那十里红妆、百官朝贺的场面,就忍不住心跳加速。
苏凝 “嗯” 了一声,指尖拂过铜镜边缘的缠枝纹。这面铜镜是母亲留下的旧物,背面刻着 “平安” 二字,边角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润。二十年前那个初春,母亲就是对着这面镜子,为她梳起总角,说 “我们凝儿以后要做个端庄的姑娘”。那时窗外的玉兰刚打花苞,母亲的笑比春日暖阳还要温柔。
“水来了。” 小太监们端着铜盆鱼贯而入,热水蒸腾的雾气里,撒着晒干的玫瑰花瓣,是御花园特意送来的,说 “皇后娘娘用了,步步生香”。青禾拧干锦帕,细细为苏凝擦拭脸颊,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娘娘的皮肤真好,不用脂粉都透着光。” 青禾笑着打趣,拿起妆台上的螺子黛,“尚妆局送来的新墨,说是用江南的画眉石磨的,颜色最正。”
苏凝望着铜镜里的自己,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宫时的样子。那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裙,站在碎玉轩的老槐树下,连抬头看一眼太和殿的勇气都没有。谁能想到,三年后的今天,她会坐在坤宁宫的梳妆台前,等着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。
“眉形不用太弯。” 苏凝轻声道,“自然些就好。” 她记得母亲常说,“女子的美不在眉眼,在风骨”。当年母亲被人非议 “出身卑微”,却从未在人前低过半分眉眼,这份从容,是她一生学不完的功课。
青禾握着眉笔的手顿了顿,随即明白过来。皇后的威仪,从来不是靠浓妆艳抹撑起来的。她细细描摹着,将苏凝的眉形画得细长而舒展,像远山含黛,既有女子的温婉,又有当家主母的沉静。
廊下传来七皇子赵昀的声音,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:“母亲!先生说吉时快到了!” 小家伙穿着一身簇新的明黄蟒袍,领口绣着小小的龙纹,是皇帝特意让人赶制的,比寻常皇子的规制高了半阶,明眼人都看得出,这是要把他当嫡子养。
“慢点跑,仔细摔着。” 苏凝对着窗外笑道,声音里满是宠溺。
七皇子蹦蹦跳跳地冲进殿,小靴子在金砖地上踩出咚咚的响。他跑到梳妆台前,仰着小脸打量苏凝,忽然拍手道:“母亲今天像画里的仙女!比御花园的牡丹还好看!”
苏凝被他逗笑了,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:“就你嘴甜。” 指尖触到孩子发烫的额头,不由蹙眉,“怎么又跑得出汗了?快让青禾姐姐给你擦擦。”
青禾拿来干净的帕子,七皇子却不肯老实待着,小手从袖中掏出个锦囊:“母亲你看!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,在太庙的香炉里熏过的!” 锦囊是用红绸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显然是孩子亲手做的。
苏凝接过锦囊,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,打开一看,是块小桃木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刻着 “母安”。她的眼眶忽然一热,将锦囊紧紧攥在手心 —— 这世间最珍贵的礼物,从来不是金银珠宝,是孩子这颗纯粹的孝心。
“七儿真乖。” 苏凝将锦囊贴身收好,“待会儿跟着母亲去太庙,要记得行礼,知道吗?”
“知道!” 七皇子挺起小胸脯,“先生教过我,见了列祖列宗要磕头,还要说‘保佑父皇母亲身体安康’。”
正说着,尚衣局的女官们捧着礼服进来了。领头的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,伺候过三任皇后,此刻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:“娘娘,吉时快到了,该更衣了。”
紫檀木架上,皇后的翟衣静静躺着。玄色的缎面上绣着十二章纹,日月星辰、山龙华虫,每一针都用了金线银线,在晨光里流转着夺目的光彩。最引人注目的是衣摆处的翟鸟纹,一对对展翅欲飞的锦鸡,用孔雀羽线绣成,随着光线变幻,能看出不同的色泽。
“这十二章纹,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。” 张嬷嬷小心翼翼地展开礼服,“日月星辰象征光明,山象征稳重,龙象征变化,华虫象征文采…… 娘娘穿上它,就是要像这纹样一样,既要有母仪天下的慈爱,又要有执掌六宫的威严。”
苏凝伸出手臂,任由女官们为她穿戴。礼服很重,层层叠叠的绸缎压在身上,像背负着千斤重担。她想起父亲书房里挂着的 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,如今看来,这 “匹夫” 二字,也该包括她这个即将入主中宫的女子。
“娘娘站稳了。” 张嬷嬷捧着皇后的朝冠上前,上面缀着九只金凤凰,每只凤嘴里都衔着一串东珠,最中间的那颗有鸽子蛋那么大,是南海进贡的珍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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