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刚过,江南的雨就下得缠绵起来。苏州知府林则徐站在盐仓的青石板上,看着满地狼藉的麻袋 —— 昨夜一场大火,烧掉了近半数官盐,焦糊的盐粒混着雨水,在泥地里结出一层白花花的壳,像极了那些因缺盐而浮肿的百姓的脸。
“大人,找到这个。” 捕头从灰烬里拎出半截烧焦的布条,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“王” 字,“是王盐道贴身小厮常穿的绸缎。”
林则徐捏着布条的指尖泛白。王坤到任不过半月,先是严查旧账,把前任盐道的副手打入大牢,接着又放出消息说 “官盐将涨价三成”,引得盐商们连夜囤货,百姓怨声载道。如今盐仓失火,偏巧烧的是即将投放市场的新盐,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。
“去查王坤昨夜的行踪。” 林则徐沉声道,“还有,把盐仓的守卫都叫来,一个不许漏。”
他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账房,桌上还摊着苏明远前日送来的密信 —— 那位乔装成茶商的年轻人再三叮嘱,王坤与荣亲王的表亲、恒昌号钱庄东家张万霖往来密切,盐仓的钥匙,三天前曾被王坤的小厮借走半天。
雨越下越大,打在账房的油布上,发出 “噼啪” 的声响。林则徐刚翻开盐仓的出入记录,就见捕头跌跌撞撞跑进来,脸色惨白:“大人!不好了!守盐仓的老李…… 死了!”
老李是个在盐仓干了三十年的老卒,为人忠厚,昨夜正好当值。此刻他倒在盐仓后巷的泥地里,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手里还攥着半块玉佩,玉佩上刻着个 “张” 字 —— 正是张万霖常用的私章样式。
“是杀人灭口。” 林则徐蹲下身,看着老李圆睁的双眼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,“他一定看到了什么。”
消息传到京城时,苏凝正在慈宁宫教小皇子辨认茶苗。兰捧着密信走进来,声音压得极低:“娘娘,苏州盐仓失火,烧死了三个守卫,还有个老卒被灭口,林知府查到王坤和张万霖头上,可今早去传讯时,张万霖已经‘畏罪自尽’了。”
苏凝指尖的茶苗 “啪” 地掉在花盆里,泥土溅到了明黄色的袖口上。“自尽?怕是被人灭口了。” 她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养心殿的方向 —— 那里的炊烟刚升起,赵晏应该正在用早膳。
“王坤呢?” 苏凝问。
“他说自己昨夜在府中宴请乡绅,有数十人作证,还反咬林知府一口,说他故意纵火,想栽赃陷害。” 兰的声音带着怒气,“荣亲王在朝上已经发难,说林知府是张廷玉的门生,这是故意针对王坤,要陛下严惩林则徐。”
苏凝拿起案上的茶杯,碧螺春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。她想起林则徐在奏折里写的 “江南百姓无盐可用,以草木灰代盐,十户九病”,想起老李死不瞑目的双眼,指节捏得发白:“让李公公告诉陛下,江南的盐案,不能只听王坤一面之词。”
话音刚落,李公公就掀帘进来,裤脚还沾着泥水,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:“娘娘,陛下被荣亲王逼着下旨,要把林则徐调回京城问话,王坤暂代苏州知府一职!”
“胡闹!” 苏凝猛地放下茶杯,茶水溅在案上的密信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,“这时候调走林则徐,不是让王坤毁尸灭迹吗?” 她看向苏明远留下的江南舆图,手指重重落在 “扬州” 二字上 —— 那里是周延亲兵的驻地,离苏州不过两日路程。
“兰,备笔墨。” 苏凝走到案前,提笔写下一行字:“速调扬州亲兵,以查军粮为名,封锁苏州盐仓,所有账目、人证,一律封存,待旨查办。” 她盖上 “慈安” 金印,递给李公公,“让周将军亲自带队,今夜就出发,天亮前必须赶到苏州。”
李公公接过密信,刚要转身,就听苏凝补充道:“告诉周将军,若有人敢阻拦,以谋反论处 —— 包括王坤。”
李公公打了个寒颤,捧着密信匆匆离去。暖阁里只剩下苏凝和兰,窗外的风卷着雨丝,呜咽着像谁在哭泣。
“娘娘,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?” 兰轻声道,“荣亲王要是知道是您下的令,定会在陛下面前说您干预朝政。”
“干预就干预。” 苏凝看着窗外的雨,语气坚定,“我退居慈宁宫,不是为了看着百姓受苦、忠臣蒙冤。赵晏还年轻,有些险,得我替他冒。” 她拿起那截烧焦的布条拓片,上面的 “王” 字扭曲变形,像一张狞笑的脸,“王坤和荣亲王想借盐案清除异己,我偏要让他们知道,这江南的天,不是他们能翻覆的。”
扬州的军营里,周延接到密信时,正和副将擦拭盔甲。他看完信,“啪” 地将信纸拍在桌上,粗声粗气地骂道:“他娘的王坤,敢在苏州放火杀人,真当老子的刀不利?”
副将凑过来:“将军,咱们以查军粮的名义去,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
“就是要打草惊蛇!” 周延拎起头盔,往头上一扣,“让兄弟们备马,带上最好的弓,谁敢拦路,直接射下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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